余煌
明朝末年,社會危機四伏,熹宗朱由校上臺后,統治階級內部以閣臣為首的官僚集團與宦官的斗爭愈演愈烈。
天啟五年三月丙寅,殿試發榜,殿試一甲共3名,分別稱為狀元、榜眼與探花。榜首大書“余煌”兩字。多少士人夢寐以求的桂冠,堂而皇之地落在余煌的頭上。
余煌,字武貞,浙江會稽(今浙江紹興)人。東南沿海不僅經濟發達,而且學者文人薈萃,黨派林立。萬歷末年形成以顧憲成為首的東林黨。顧憲成(1550~ 1612),字叔時,無錫人,萬歷八年進士,官至吏部文選郎中,以耿直著稱。后因事被排擠,與高攀龍等講學于東林書院,學者稱之為涇陽先生。講習之余,他諷議朝政,評量人物,朝士慕其風者,多遙相應和。世稱東林黨。天啟時,宦官魏忠賢獨攬大權,政權操縱于魏黨手中。天啟四年,斗爭激化,都察院的副都御史楊漣、僉都御史左光斗、給事中魏大中,御史袁化中,太仆少卿周朝瑞,陜西副使顧大章6人,被魏黨攻訐而被捕下了詔獄,在獄中遇難,史稱“六君子”。六君子的死,表明魏黨獨攬朝中大權。為了將東林黨人趕盡殺絕,魏忠賢的死黨崔呈秀編造《天鑒》和《同志錄》,王紹徽編造《點將錄》,收集了不依附魏忠賢者的名單,號稱“東林黨人”,以便攻擊迫害。到天啟五年,特務橫行天下,如果百姓私下議論,或者觸怒魏忠賢,就被捕,甚至剝皮、割掉舌頭,被殺害者不可勝數。
就在全國上下一片白色恐怖之時,余煌中了狀元,踏上仕途。他被選為庶吉士,進翰林院學習,后來因學習成績優秀,留任翰林院編修。這個職位干好了,可調任六部尚書,然后一躍升入內閣,執掌國政。
從任翰林院編修起,余煌就不自覺地卷入竭力躲避的黨爭中。天啟五年八月,閹黨肆無忌憚地毀滅天下書院。十二月,張榜公布東林黨人名單,告示天下。局勢惡化,政治氛圍令人窒息。春節剛過,余煌接到上諭,參加編寫《三朝要典》。
《三朝要典》干什么用?它的內容是什么?原來,給事中楊所修建議,將發生在萬歷末年的梃擊案,光宗朝的紅丸案、移宮案的章奏、疏文編輯為一書,頒示天下,以此為鑒。三案實際是神宗朝、光宗朝和熹宗朝統治階級內部爭權奪利斗爭的產物。
梃擊案于萬歷四十三年發生。夏五月,一個名叫張差的男子手持木梃闖入宮門,擊傷守門宦官,直入慈慶宮——皇太子朱常洛居住的地方,被侍衛抓獲。這件事轟動朝廷。萬歷皇帝雖立朱常洛為東宮皇太子,但與太子的關系一直很冷淡。萬歷皇帝寵愛鄭貴妃,欲立其子為皇太子。所以,梃擊一事引起震動。經查實,此事確系鄭貴妃指使手下宦官干的。因事關鄭貴妃,萬歷皇帝只得以家庭矛盾處理,沒有處罰鄭貴妃,只是將張差處死于市口,鄭貴妃的兩個宦官在宮內處死。
紅丸案發生在光宗繼位不久。光宗身體不好,剛即位,就大病不起。他自知死到臨頭,八月三十日這天,在乾清宮召見大臣張惟賢、方從哲等13人,提出封寵妃李選侍為皇貴妃,她是鄭貴妃一黨的人。當時,意見不一致。就在這時,光宗叫鴻臚寺丞李可灼進藥。李可灼稱此藥為仙藥,是為紅丸。第二天(九月一日)天剛蒙蒙亮,光宗駕崩于乾清宮。
移宮案,光宗死后,李選侍居住乾清宮,為了獨攬大權,就想與皇長子朱由校同住慈慶宮。言官左光斗上疏反對,認為內廷有乾清官,就像外廷有皇極殿,只有天子才能居皇極殿,只有皇后才能居乾清宮。李選侍既不是皇太后,又不是皇長子生母,卻居住乾清宮,違背禮分等級。皇太子認為左光斗所言極是,就想將李選侍移出乾清宮。內閣首輔方從哲卻猶豫不決,后經劉一、同嘉謨、楊漣和左光斗一再反對,才將李選侍移出乾清宮,遷到仁壽殿。
為了打擊東林黨,將三朝關于三案的示諭、奏疏加按語編撰成書。該書總裁是顧秉謙、黃立極和馮銓。他們全是閹黨,極意詆毀東林,宣揚東林之罪惡。當時,《光宗實錄》正在編寫之中,凡涉及三案的內容都要以《三朝要典》為標準,更改不符合的內容。《三朝要典》御制序文由顧秉謙撰寫,它一出籠,天下士人沒有敢說話的了。《三朝要典》使余煌直接卷入這場斗爭,站到魏黨隊列之中。
天啟七年,熹宗皇帝駕崩,其弟朱由檢即位,改元崇禎,是為思宗。
崇禎皇帝上臺后,革除閹黨。崇禎元年五月,庚午日,焚毀《三朝要典》。余煌雖然參加編寫,但沒被牽連遭受懲罰,仍留任翰林院。沒過多久,從會稽傳來母親病故的消息,他辭職歸鄉,回家守孝去了。
3年服孝期滿后,起用為太子東宮的左中允官,掌管侍從禮儀, 審核太子給皇帝的奏章文書等。以后又任左諭德,主管對太子的諷諫和規勸。他還擔任過右庶子,掌典書坊,任經筵講官,即每年春二月至端午日,秋八月至冬至日,逢單日由講官入侍講讀。負責對皇太子的教育和督導, 責任重大。誰知給事中韓源為了討好圣上, 打擊閹黨, 上疏彈劾禮部侍郎吳士元、御史華琪芳和余煌參加《三朝要典》編寫工作,屬閹黨,不應該任用。崇禎沒有追問此事。遇到別人彈劾,余煌自然要申辯,皇帝特下旨安慰他,要他不必介意。
正在此時,余煌父親病逝,上疏乞請回家服喪,皇上恩準。服喪期滿后,長期不得起用。他便在會稽老家閉門讀書,修身養性。
崇禎十七年(1644)四月十九日, 李自成農民軍進入北京,崇禎皇帝吊死于煤山。四月廿日,李自成軍與吳三桂明軍大戰于山海關,在農民軍即將取勝的關口,吳三桂勾引清兵入關。李自成遂敗走北京,四月卅日撤離北京。五月一日,清軍進駐北京。全國形勢巨變。在南京,明朝官員擁立福王政權。由于權臣馬士英和阮大鋮弄權傾勢,排斥異己,結黨營私,抗清良機一誤再誤,終于釀成“揚州十日”、“江陰之變”和“嘉定三屠”。1645年五月十六日,清兵攻入南京,福王在蕪湖被俘。六月,鄭芝龍在福建扶持建立唐王政權。七月,抗清官兵在浙江擁立魯王政權。魯王政權定都紹興。總兵方安國與馬士英、阮大鋮相勾結,操持著魯王政權。
閑居在家的余煌收到魯王詔令,起用他為禮部右侍郎,余煌推辭不就; 升任戶部尚書,又推辭不就。1646年,下了第三道詔令,請余煌出任兵部尚書。為了限制武將橫行,為抗清斗爭出一把力,他遂再次入仕。在清兵步步南下的同時,魯王政權的官員們紛紛競營私產,不斷地乞請賞賜,欲望無止境。他們利用抗清名義,購置產業,貪污腐化。余煌目睹耳聞,氣憤至極,上疏極諫革除弊政。他說: “當今國勢日益危急,清兵步步南下,直逼我來,而朝政日益紛亂不堪,國家寸土未能收復,軍需供給乏匱。諸位大臣,在你們請求祭祀的時候,應當想想先帝的燕嘗(注: 冬祭曰,秋祭曰嘗。泛指祭祀)準備好了沒有; 請求葬品的時候,應當想想先帝的山陵(陵墓)建造好了沒有; 請求封賞的時候,應當想想先帝的宗廟有沒有享受的祭品; 請求蔭封子孫的時候,應當想想先帝的子孫有沒有得到保障; 請求封謚號的時候,應當想想先帝的光輝業績有沒有得到發揚光大。”
然而,時政無法補救。清兵兵鋒直逼紹興,1646年六月,清兵攻入紹興,魯王浮海南逃。余煌見大勢已去,又不肯做清兵的俘虜,遂在六月二日清晨,來到海邊,凝望著翻騰不息的波濤,一步步走向大海深處。他以為到了閻王爺那里,誰知見到的盡是活人。原來,他被人從海上救了回來。他無可奈何地閉上眼睛,經過兩天痛苦思索,第三天,再次投入大海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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