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
鴟鸮鴟鸮! 既取我子, 無毀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閔斯。
迨天之未陰雨, 徹彼桑土, 綢繆牖戶。今女下民, 或敢侮予?
予手拮據, 予所捋荼, 予所蓄租, 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
予羽譙譙, 予尾脩脩。 予室翹翹, 風雨所漂搖, 予唯音嘵嘵。
這是一首“禽言詩”,假托一只小鳥的口吻訴說遭到鴟鸮的欺凌,以此表示對惡勢力的抗爭。
詩的第一章控訴鴟鸮奪走了它的兒子,并呼喊“無毀我室”,發出孩子被劫奪, 自己辛勞哺育而落空的哀呼。鴟鸮就是貓頭鷹,它本是益鳥,捕食田鼠、野兔及其它小鳥。因了它晝伏夜出,鳴聲嘶啞,貓頭之形怪異,古人都認為它是惡鳥。作者在這首詩里,站在鳥類的立場,加上普遍性的觀念,也就把鴟鸮作為邪惡強暴勢力的象征。
第二章寫劫后收拾殘破的窠巢。趁還沒有天陰下雨,趕快飛到桑根剝取樹皮,扎縛被損壞了的窗戶,看你樹下的人們,還能欺負我嗎?鳥兒被鴟鸮毀了家室,劫了子女,仍不屈不撓地自救,既表現了求生的意志,又隱含著對惡勢力的憤怒。
第三章回顧自已經營室家的辛苦。說自己腳爪忙不停,取來蘆花墊窩兒,積蓄了許多茅草,嘴也皴裂了, 可是巢兒還沒有筑好。這一章小鳥的自述,更反襯了鴟鸮殘暴的可恨,也可見小鳥艱苦奮斗的精神。
第四章總括形容自己的憔悴模樣。小鳥說自已的羽毛漸漸稀少了,尾巴也干枯了。在風雨中小巢兒危險極了,急得只有大聲呼叫。本章寫小鳥的外形、內心,甚至模仿鳥叫的聲音,維妙維肖。
這首詩怪就怪在通篇代禽言。它可以說是我國禽言詩之祖。詩人筆下的鳥,有禽類特征,又通人情。它有羽毛、尾巴,能鳴叫,會筑巢,又有親子的愛念,對敵人的怨恨,對危險的恐懼。它不同于《碩鼠》的人對鼠講話,而是鳥對鳥講話,或是鳥自述,這就相當于后世的寓言、童話。
這首詩名為寫鳥實為寫人。其中受害的鳥兒實為代表著勞動人民,鴟鴞則為剝削階級,借鳥的遭遇影射統治者的殘暴,奪人妻了,毀人家室。經詩人以這怪奇的方式表現,則確可以使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因其表達方式的奇特和達意傳情的自由,給后世創作以深刻的影響,例如漢樂府中的《蜨蝶行》、杜甫的《義鶻行》、門居易的《燕詩示劉叟》等都屬此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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