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郎偉
長篇小說。作者戴厚英。廣東人民出版社1980年11月第1版。這部小說以大學生活為背景,通過對幾個知識分子坎坷命運和心靈旅程的描寫,控訴了“左”傾錯誤給國家和人民帶來的深重災難,揭示了人為的“階級斗爭”在人們心靈深處所造成的精神畸變以及擺脫這精神夢魘與歷史陰影時的艱難和沉重。1957年春天,到處都在大鳴大放。華僑同學小謝的老母親生活在國外,老人家病了,來信讓小謝出國探望。C城大學校黨委書記奚流以鳴放是壓倒一切的政治任務為理由不許小謝出國,并告誡小謝要與資產階級的母親劃清界限。小謝思想不通,以大字報的形式公布了奚流和他的談話,在同學中引起震動。何荊夫同情小謝,就寫了一張大字報:《希望奚流同志多一點人情味》,批評奚流把小謝的母親劃入敵人行列,絲毫不顧人家的正常感情是不對的。何荊夫的大字報在教師、同學中引起強烈反響,竟有一千多人在大字報上簽名表示支持。不久,政治風云突變。何荊夫以“用資產階級人性論反對黨的階級路線,用修正主義的人道主義取消階級斗爭”的罪名被打成“右派分子”。他的日記被查抄,他在日記中寫下的對于女同學孫悅的愛戀情思被當做靈魂丑惡、流氓成性的證據公之于眾。何荊夫被開除學籍,遣送回家鄉勞動改造。1962年,學校通知何荊夫回校復學,何荊夫拒絕了。他對農村生活已經習慣,并且在偷偷研究哲學。他想弄清楚,馬克思主義者應該怎樣對待人和人的感情。他給已經留校任教的孫悅寫去一封信,想打聽一下她的情況。何荊夫不久收到孫悅的丈夫趙振環的一封回信,告訴他他們生活得很好。潛伏在何荊夫心底的一點希望破滅了。這時,何荊夫的父母親已在災荒中去世,唯一的妹妹也出嫁了。他突然感到了絕對的孤獨,決定遠走他鄉。何荊夫到處流浪,去讀他的似乎永遠也讀不完的社會大學。陪伴著他的是兩套書:《紅樓夢》和《馬克思恩格斯選集》。在那四處飄泊、浪跡天涯的苦難歲月里,何荊夫什么苦都吃過,背過石頭,趕過大車,也說過書。他付出艱辛,換得對祖國和這塊土地上人們的深切理解與崇敬。二十年彈指一揮間,當飽經滄桑憂患的何荊夫重新回到C城大學時,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中年人了。他被安排到中文系當資料員。年輕時曾經有過的激情與夢幻仿佛又重新從何荊夫的心靈深處蘇醒、升騰。鬢發已蒼白的孫悅依然使他心醉神迷。何荊夫一心想圓年輕時的那個玫瑰色的夢。孫悅對他卻冷若冰霜。二十多年前,孫悅與趙振環是一對面容姣美的少男少女。他們是同鄉,自小相伴,青梅竹馬。一起上中學,又一起考上C城大學中文系。美麗多情的孫悅盡管在校園里不時感受異性癡迷的目光和收到詩情洋溢的表白,但她始終不為所動。然而,比她高一級的面貌并不英俊的何荊夫卻使孫悅感覺到了某種危險的誘惑,為了擺脫這種誘惑,她公開了與趙振環的戀情,校園里便時常出沒這一對令人羨慕的情侶。大學畢業后,孫悅留在中文系任教,趙振環卻被分到A省報社當記者。他們很快結了婚。咫尺天涯,兩地分居。新婚的甜蜜隨著歲月流逝而淡漠,浪漫的詩情于平淡的生活中逐漸變得蒼茫黯然。趙振環想盡早結束牛郎織女般的生活,他們這時已經有了一個女兒。孫悅總是勸慰丈夫:等等吧,剛工作不能給組織添麻煩。動蕩、狂暴的歲月終于來到。孫悅在C城大學被當做“鐵桿老保”揪斗了。不久,又被掛上“C城大學黨委書記的姘頭”的牌子站在奚流身旁陪斗。遠在A省的趙振環聽到C城傳來的消息,心情抑郁,煩躁不寧。他突然感到獨身生活的難以忍耐。報社的王胖子非常輕松地將品行可疑的“大美人”馮蘭香引進了趙振環的活動圈子。很快,趙振環與馮蘭香做了事實上的夫妻。趙振環給孫悅寫信提出離婚。孫悅接信后,死活不同意。她趕到A省報社,苦苦哀求趙振環為了孩子無論如何也不能離婚。趙振環沒有回心轉意。孫悅萬念俱灰,絕望而去。夢魘般的歲月過去之后,孫悅仍然孑然一身,與女兒憾憾相依為命。趙振環在“文革”中沒受絲毫損傷,眼下正春風得意、“行情看漲”。但四十四歲的他卻是滿頭白發。誰也不知道他的內心里藏著何等的悔恨與憂傷。與何荊夫的重逢,在孫悅心中激起陣陣波瀾。二十年前的“危險誘惑”頑強地不可抗拒地再次出現。孫悅打心眼里敬重并且愛慕這位心性剛強、思想深邃的大哥哥,但是中文系系總支書記的身份以及女兒憾憾的乖僻又使她徘徊難進,裹足不前。這不僅給何荊夫帶來困惑和苦惱,也使孫悅自己感受加倍的痛苦。趙振環過了四十四歲生日之后,仿佛完全換了一個人。郁積于心的多年的怨憤與懺悔時時咬嚙著他的心。一向公認的“老好人”趙振環變得心氣狂躁,行為乖張。因為業務上的事情他與總編輯頂撞了好幾次,登時失寵,眼看到手的采訪部主任被“好”朋友王胖子搶了去。馮蘭香準備了好酒好菜,將王胖子請到家中,央求王胖子在總編面前美言幾句,推薦趙振環當個采訪部副主任什么的。趙振環當著王胖子的面與馮蘭香大鬧一場,便一個人搬到報社單身宿舍去住了。為了排遣胸中的郁悶與凄苦,趙振環借出差的機會來到C城,想見一見孫悅母女。孫悅在趙振環來到C城的當天夜里終于告訴何荊夫她不愿意與他生活在一起。她的面前只有一條路:獨身。何荊夫幫著趙振環與孫悅見了面。趙振環痛哭流涕,請求孫悅對他過去的絕情予以寬恕。孫悅說她永遠也不會原諒趙振環。趙振環痛苦離去。何荊夫集二十多年的磨難與思考的理論專著《馬克思主義與人道主義》已送交出版社準備出版。粉碎“四人幫”后官復原職的C城大學校黨委書記奚流聞訊后大為吃驚和不滿。他慨嘆:再這樣“放”下去,非得再來一次反右派斗爭不可。奚流責令校黨委辦公室主任游若水寫了一份所謂“材料”,上報省宣傳部傅部長。傅部長看了,批道:請出版社查一查作者和作品的情況,這類問題應慎重。何荊夫的書稿出版由此擱淺。孫悅最終撤去心靈的重重簾幕,決心與何荊夫站在一起。她和何荊夫聯名給上級黨委寫信,請求對出版專著一事的支持。趙振環從C城回到A省報社后,馮蘭香向他提出離婚要求。趙振環平靜地接受這一事實。與此同時,他接到孫悅的一封來信,孫悅在信中表示對他的過去予以原宥,并告訴他她與何荊夫的新生活即將開始。趙振環讀完來信,淚如雨下。《人啊,人!》以孫悅與何荊夫、趙振環的感情糾葛作為情節主線,以新奇大膽的內心獨白敘事方式為我們展示了新舊嬗變時期知識分子心靈的痛苦與追求,彷徨與奮進,失望與覺醒。整部作品富于哲理和思辨色彩,格調深沉、凝重。在這里,我們觀察到新形勢下一代中、青年知識分子思想動蕩的軌跡。作者似乎企圖通過書中人物之間錯綜復雜關系的描寫,表現這樣一個主題:提倡以正確的態度去總結歷史教訓,把歷史交付未來。作品力圖表現人道主義理所當然是馬克思主義必不可少的因素。作品以靈魂的解剖與透視作為塑造人物形象的有力手段。在作品所塑造的眾多人物形象中,何荊夫這一人物形象閃射著獨特光采。在他身上,知識分子與勞動人民,史學家與政論家,哲人與戰士,多種因素奇妙地統一在一起。這一充滿理想色彩的人物形象成為全書的靈魂和燈塔,他的出現,為《人啊,人!》涂抹了一層明亮動人的光采。這部作品以其誘人的思想力量和獨特的結構與講述故事方式成為八十年代初期長篇小說創作領域別開生面之作,發表后曾引起文壇的強烈反響和激烈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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