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怪錄》簡介|鑒賞
傳奇小說集。唐牛僧孺撰。原書十卷,后散佚。本書除明代陳應翔刻本外,未見其它單刻本,一九八二年中華書局程毅中校點本即據陳本為底本。但此本只有四卷,可見也不是全本。至于其它叢書本,則更為散亂不全了。本書的寫作和成書時間,學術界尚無定論,多數人認為是牛僧孺登進士前的作品;一部分人認為是牛僧孺當宰相時所作;還有人認為是他中進士后至大和年間長期積累的結晶,這些說法均無確證。
牛僧孺主要生活在唐憲宗元和年至唐文宗大和年間。作為庶族地主階級代表的牛黨領袖,牛僧孺的思想跟世族地主階級領袖李德裕是針鋒相對的。李德裕為維護世族地主階級的特權,極力宣揚陰德果報的天命論,表現出自鳴高貴的精神優越感。這遭到以牛僧孺為代表的庶族地主階級的激烈反對,他們極力強調人的行為本身對善惡果報的作用,這實際上是一種無神論的思想。人們要感到疑惑不解的是,這樣一個無神論者,竟然如此酷嗜鬼怪故事。通過作品分析可以發現他的哲學思想和他多寫志怪并不矛盾。書中引人注目的《元無有》一條,記寶應年中名元無有者夜行于郊外,于某空宅中逢故杵、燈臺、水桶、破鐺四物,各具衣冠,吟詠自述。天明即現原形。作者以“元無有”給人物命名,暗示故事的人物情節原為子虛烏有。這就告訴我們,作者雖然也寫鬼怪,但他不相信鬼怪的存在。這與干寶寫《搜神記》是為了“發明神道之不誣”的動機決然不同。 《郭代公》*一條,最能反映牛僧孺無神論思想指導下強調人的努力改變舊環境、舊意識的思想。作品中記郭元振開元年中下第后,夜行途中為民除一豬害的故事。作者認為:盲目崇拜、祭祀神怪,絲毫不能改變人類的命運。只有自己行動起來,與危害人類的鬼怪斗爭,才是改變自己不利處境的積極方法。這與他的哲學思想是完全一致的。
從這種思想出發,作者通過一系列鬼怪故事,展示了自己對社會、對人生的種種看法和希望。如《顧總》條寫某縣吏顧總為建安七子之一劉楨托生,于官場失意受棰,后經劉楨陰魂庇護,使縣宰改變對顧的看法,受到重用。這實際上是作者在官場受挫折后,希望改變地位的心理反映。在另一些故事里,作者又借鬼魅的世界,表現自己的烏托邦理想。或者在陰曹地府設公堂、立判官,審決人間不平之事,如《崔環》條;或者描寫人鬼戀愛的優美故事,如《張老》、《崔書生》條等。這些故事的結局盡管有悲有喜,可是透過它們,都折光地反映了當時社會的黑暗和冷酷,具有一定的批判現實的意義。同時,在佛道思想影響下,作者也寫了一些苦修行以求正果的故事。如《杜子春》*條寫杜子春經歷種種考驗, 終因愛心未去,前功盡棄。 《崔書生》也寫崔家與王母女玉卮娘子相處未盡一年,否則皆可成仙,等等。這些故事的意旨是不足取的,但通過它們,給人以凡事不易的人生哲理,對增長人生閱歷,又是有益的。當然,由于本書是牛僧孺雜錄眾人傳言而成,加上牛僧孺本人思想的矛盾,他還夠不上一個徹底的唯物論和無神論者,所以在一些故事中,仍然表現出濃厚的封建迷信思想,如《崔尚》一條,跟《幽明錄》中《阮瞻執無鬼論》的情節完全相同,只是人名不同而已。
就故事性質來說, 《玄怪錄》仍然是追隨六朝志怪的風氣,但在寫法上,它已經不是“粗陳梗概”的粗線條勾勒,而是有了一些較為細膩的描寫。象《郭代公》一條中關于郭元振和豬怪談話,然后尋隙突然擊傷它的一段描寫就很成功。又如《崔書生》中關于崔書生和玉卮娘子告別一段的描寫:
崔生入室見女郎,女郎涕淚交下,曰: “本侍箕帚,便望終天。不知尊夫人待以狐媚輩,明晨即便請行,相愛今宵耳。”崔生掩淚不能言。明日,女郎車騎至,女郎乘馬,崔生從送之,……女郎遂出白玉合子遺崔生,崔生亦自留別。于是各嗚咽而出,行至邏谷,回望千巖萬壑,無徑路,自慟哭歸家。常見玉合子,郁郁不樂。
這里對于二人情意纏綿、戀戀不舍的描寫,十分感人。邏谷深壑無路徑的氣氛,又極恰當地襯托出二人分別后相互思戀的心情。 “常見玉合子,郁郁不樂”一句,更是以一見十,富有一定的形象感。通過這些描寫,使人更加同情二人的不幸遭遇,激發人們對崔母生拆二人姻緣的憎惡。表現出唐人小說“凄婉欲絕”的藝術特色,作為以辭賦取試而成為進士的牛僧孺,既有受六朝小說影響,酷喜志怪的一面,也有把辭賦文章中華麗的詞藻、細膩的手法移注于自己小說中的傳奇手法,從而顯示出自己小說的藝術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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