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花記》簡介|鑒賞
寫情小說。李涵秋著。清光緒丁未年(1907)十二月小說林社初版。前有吳應丙“弁言”,蟫庵“贅言”,陳善昌“書贅言后”,于漸逵“敘”,朱廣壽“碎談”,劍影樓主“六大可惜”,漢江游俠兒“叢談”,綺樓癡蝶“跋語”,及哈禮堂、包安保、李榮漳等“題詞”;后有“媚香遺稿”詩七首,“本事詩”二十四首,“憶舊”三十首。
《雙花記》敘寫的是閩女媚香,幼隨父母僑居京口。父沒,由母攜往揚州。其嫻文字,性慧而驕。比鄰有馮氏少婦,膝下兩女一子,長女湘仙伶俐,幼子蓮官姣好,均與媚香莫逆。里中有井生者嘗間往談笑,初識媚香于其所。城中賽會再遇,以蓮官作托,介于有意無意之間。繼而問字遞情,蘊而不露。又有湘仙穿梭往來,巧言婉轉,終于情為之開。中秋相見,宿約曉往,三五之晤,得閑便來。一夕,生冒雨而至。奈秋深苦寒,便女裳婢履,葇荑入握。有眉眼餳澀,語無倫次,即恐葳蕤黑白,輕薄荒唐,乃請此勿復相見。悔而踏歸,再遭風雨,則臥病不支。俟疾篤,媚香大驚, 自怨太過,疑訣詞在前,告以病愈任君所為。解鈴系鈴,湘仙戲言誘故,寬以作慰。小春晴和,母赴戚召,乃得隙晤生。則零落殘菊,疏疏早梅,以形貌削立告病中諸態(tài)。錦袍加身,茶羹伏侍,登床擁懷,體悉入微。會冬夜,以玫瑰果饌相招。正依傍說紅樓,忽窗下聲起,鄰家女譏詰笑鬧,真教慧舌恨煞。又聞母氏闖席,急以火光掩宕,入帷復被,竟險而逅艷。曙出覓湘仙,醋意間余唾相對,則愧然遁去。聞而自此便有隙。生擅繪事,眾殷而索之,媚香欲求卻他日以對,再有風言奪彩,即悲怨交迸,慰解難耐,隨輾轉反側,將心比心,亦間隔稍彌。新年新歲,借謁芳鄰而消芥蒂,乃和好若初。花嫣柳潤,思湖上游,而以贈扇屬借金獻佛有玷潔白故,意氣又生,夭折其事。生負而出,媚香釵黛繽紛,涕淚交橫。謀之湘仙,輿舟又握,竟支頤若思,置之不理。寓理曉情,復重交再好。生落第歸,媚香婉而撫之,且厭紛擾,避居馮家。有圓月之夜,約生作通宵之樂,再盼不來,而魘夢陣陣,動心飛魄,實非載福之相。盈盈弱質,萍梗飄蕩, 又逢母逝,更無依傍。惟以生再試而稍慰。忽得舅書買舟來迎,生居然諾諾無計。湘仙大怒,追之再三,以堂上之威實告。且慨且嘆,憤惋無窮。未幾,媚香愴然而去。是年生遂捷,隨食餼于庠。雖他婚而思終不衰,多托詩歌散于稿中。
《雙花記》出自勝于文字,長于言情的方家之手,且以真實直率的品格付諸筆端, 自然頗受關注。或贊嘆,或惋惜,雖立足視域各有不同,然僅以“敘跋言談”所及, 其效應即可見諸一斑。所謂情極情見,情魔情出,一經(jīng)成為寫情的個中三昧,曲盡其妙的吸引力便由此而來。當閱讀經(jīng)驗足以疑其為不能了而了之局,不能已而已之作時,那末“抑作者之自謂”(吳應丙語),“代二人而現(xiàn)身說法”(蟫庵語),“自供狀”與“懺悔策”之類的推測,就不能說是捕風捉影,穿鑿附會的無稽之談了。其中固然不乏深究索隱,撥虛探實的好奇心理之所致,卻更是基于作品客觀坦白的敘述特色之誘導。作品“敘井生之小時,無所掩飾,聽媚香之遠去,無所留戀”(于漸逵語),那沒有忌諱的真實感覺,那冷靜鎮(zhèn)定的敘述態(tài)度,隱含著一種對悲劇意識的確認。這對依然縈縈于若哀號堂上,“或亦感其俠忱,俯如所愿”,則“何等美快”(劍影樓主語)的惋惜之聲,對習慣于皆大歡喜的團圓結局的期盼心理,無疑是一次身體力行的反撥與消解。也正是這種感覺與態(tài)度的滲透所導致的“現(xiàn)身說法”的“自供”與“懺悔”,使得閱讀過程對井生的傾向竟能由“恨”而一變?yōu)椤八 薄_@里有一無所有后的同情施加,也有愛屋及烏式的情感遷移。其實,“恕”乃因其態(tài)度與方式,“恨”則由其事實與后果,二者是有所區(qū)別的。態(tài)度的正確并不能掩飾事實的錯誤,井生的負心薄倖,雖非“始亂終棄”的舊時模式,卻終究是一種客觀存在。作品的敘述特色在閱讀評價的心理移易與變遷中得到了充分的顯示。同時,一斑全豹,滴水滄海,井生的行為選擇在某種程度上多少映現(xiàn)了當時社會在新舊交替中那特有的瞻前顧后,猶疑躊躇的心理狀態(tài),而對其現(xiàn)實性的認同意向亦潛在地促成了移易與變遷的發(fā)生。
《雙花記》真實直率的品格的建立,客觀坦白的態(tài)度的流露,實在有賴于深切的藝術用心與練達的文字能力。敘事忌平,貴有波瀾;而波瀾又忌人為,須鋪墊呼應,從容而來。井生媚香情投意合而至葇荑入握,忽有請此勿復相見之堅辭,似稍突兀,想來倒也誠理。繼以病篤為契機而化之,則撫慰彌合,綢繆萬分。再會風言爭彩, 即抱怨含悲,覓死尋活,竟能設身處地而自消,若甚難解,思去卻也合情。又因扇事負氣,隔閡重生,隨經(jīng)誠意再三,婉轉百回,方復修情好。波瀾的層層迭起,處處渲染,指歸總在于揭示人物(這里是指媚香)那鐘情屬意,幽心柔腸,曲折細膩的情愛心理,因為敘事畢竟為寫人。而“一經(jīng)點染,栩栩欲活”(于漸逵語)的技法,在湘仙身上有著更為成功的體現(xiàn)。具菩薩心胸,抱豪俠手段,挺身任事,甘冒不韙,是其善良豪爽,正直仗義的一面:始而熱心綴合好事,終則怒情斥責薄倖即屬;而戲謔循誘,欲擒故縱,聲東擊西,營圈求范,又是其機心獨運,伶俐敏慧的一面:探言套語,醋意酸心,置隙構閡,設譬作喻正是。落墨有限,著筆不多, 文字簡潔而又明快,則一個不可或缺的貫連人物的形象,便以其音容笑貌,舉手投足, 幾可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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