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獄花》簡介|鑒賞
一名《紅閨淚》,又名《閨閣豪杰談》。社會小說, 十二回。西湖女士王妙如著,中國青年羅景仁批。清光緒甲辰年(1904)出版。卷首有王妙如遺像一幀及葉女士墨君,俞女士佩蘭各“序”; 卷末有羅景仁之“跋”。
《女獄花》敘寫的是女中豪杰沙雪梅許平權諸君,亦行亦言,或激烈或平和,前仆后繼,破壞建立,為喚醒二千年來女界黑暗的沉沉迷夢,而倡導女權,組織革命,振興女學,追求自由平等文明天地的壯行義舉。慘霧愁云,血雨腥風,填海補天,遙遙無期。自幼操習拳棒,甚具凜凜氣概的沙雪梅,披襟夜讀,幻境黃粱,略領男尊女卑,野蠻殘酷的十九世紀殿,卻疑惑躊躇,不得其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豪俠女居然聯姻酸秀才,備受那陳言腐語,清規戒律的束縛壓制。偶讀斯賓塞女權之論,猶醍醐灌頂,若酣夢初醒。破魔障,沖網羅,拳送蠢夫,敢作敢當?;杌璞O中,以無限悲憤,一腔辛酸,痛陳男女之不平等,婚姻之不自由。決意立誓:手執鋼刀九十九,殺盡冤家方罷休。蝴蝶穿花,蜻蜓點水,飛燕撲簾,猛虎下山,輕施機巧,越出樊籠。抱定信念:欲得跳離牛馬奴婢的黑暗地獄,趨向并肩攜手的光明世界,正須用著鐵血熱心。飲酒賞花,排遣消憂,恰見自由平權詩,不禁擦掌磨拳,躍躍欲試。怎奈天涯地角無覓處,若要相逢在夢中,只得郁郁而行。投宿村家,欣會同志女國民,徹夜長談,且以筆墨作呼吁。受庸醫之誤,幾陷兇險境地;遭洋人之辱,歷盡丑惡嘴臉。寄寓客棧,巧與達觀明理,慧心秀口的“佛婢”許平權為鄰。是一見如故,便迫不及待,隨大斗詞鋒,就駁詰往來。激烈平和,熱絡冷靜,意思相左,宗旨各異,實在高下莫辨,勝場難擅。終歸于話不投機,分道揚鑣:一個想地昏天黑興女學,一個要舟沉釜破奪男權。且說平權, 出之于書香人家,得之以開明教育,所有天下大勢世界潮流的知識,皆通達知曉,常切磋研究,而尤鐘于釋家經典,曾作男女平等之論,倒也機抒自出,別有見地。遂東渡扶桑,增廣見聞,涵養學問;再觀光巴黎,考察風情,領略氣象。忽聽雪梅因事不成, 自焚而亡,感其矯矯不群,壯懷激烈,不由淚如泉涌。即意回國興辦女子學堂,開啟智識,造成真正革命基礎。得少年留學生資助,開壇演講,重鑄人心。創言獨立乃為權利之先,務必去外表虛偽裝飾,而須求內里切實學問。若能知書達理,且又自謀衣食,則男女間和睦相處,誠摯以待,定成閨中益友。待到平等空氣既成, 自由花兒初放,平權那誼比深情的靈犀早已結出慧果,夫敬婦愛,堪稱楷模。
《女獄花》基于“小說為文學之上乘,風氣之先聲,最易提倡國民之思想發達,人心愛惡,功力甚鉅”, 世界大勢, 移風易俗,莫妙于小說的認識作用。 乃當日一般時尚所趨。然作者能以其女性的聰穎靈慧,深察于女學不興,女權不振,專制愈烈,奴性愈沉的女界黑暗現狀,欲隨世界平等自由大風潮而起,譏彈時事, 闡明哲理。雖常恨弱軀多病,無如我佛釋迦親入地獄,普救眾生,而惟以禿筆殘墨為棒喝之具,作醒世之用。亦自知所有激烈平和,以渺渺一身,實難期圓滿,還仍舊源源本本,歷道其詳,設理想為事實之母,將一己現影千百萬。那嘔心瀝血,竭思勉力的精神,可嘉可嘆。一切詠絮之才,生花之筆,菩薩心腸,豪杰手段,滄海慈航,地獄明燈的贊譽,皆緣此而來。面對男女之不平等,婚姻之不自由的嚴酷現實,當有女中豪杰挺身而出。深受其害,有切膚之痛的沙雪梅大可以不惜同室操戈,反轉乾坤,殺盡天下外強中干,徒有其表的蠢夫魔頭,用羅裙為旗,以紅粉作城,呼銅山西崩,喚洛鐘東應, 至漫天蓋地,便所向披靡,奪回二千年自由權利,好不痛快淋漓,然行而后知不足,三思還須在行前。深明其理,有洞達之見的許平權則認為自由權利要以平等方式為前提, 男尊女卑,優勝劣敗的前因后果, 止須思量與辨析,惟有開啟智識,革除錮疾,培育起自由資格,造成了革命礎基,方能有煥然一新的文明天地,確乎言之誠理。前仆后繼,彼伏此起, 由激烈破壞走向平和建立,女權之振還有賴于女學之興。知其一須知其二,知其然當須知其所以然。脫去依賴性,揚起獨立性,才有平等權利可言,而除卻裝飾,以求身強體壯,手靈足便,研究學問,以求思想發達,知理通情,則將迎來“纖手翻成新世界,香閨普種自由花”的理想境地。胸臆的想法,主旨的傳達,于對比照映中流露,在頡頏較衡間顯現,是因勢利導,水到渠成,能悄然而入,默然以化。所謂竟才智,肆魄力,苦心孤詣,慘淡經營的種種努力, 已悉然可見。
《女獄花》以碩果晨星之姿,出類拔萃之態,欲將黑暗世界放大光明,則不僅思想新奇,體裁完備,能融議論于事實敘述的進程之中,并出之以演說、 自忖、轉述、論辯諸方式,時有角度變換,毋使突兀重復;而且激烈平和破壞建立的總體構想,尤使其在人物關聯處,事情相互間,著意布置,精心擘劃,自有一種清新平正,脫盡意氣,從容周全,得天獨厚的藝術風度。其具體表現一在人物的登場:雪梅之現,是在開卷數句中即直截了當,劈面而來,心潮常涌,波瀾時起,決不猶疑,毫無遮掩;而平權之出,則干行文幾回后方千呼萬喚,琵琶猶抱,且以壁上詩題中名稍露個中消息,然真影蹤實形象仍歸無跡可尋,端倪初見,似呼之欲出,首尾即隱,竟點到為止,那一份姍姍而來,遲遲不到的風儀,怎不令人翹首仰面,秋水望穿。抑揚輕重,下筆有錯落參差,曲直徐疾,著墨見彼此消長,惟在燈火闌珊處,柳暗花明地,方始驀然間別有一番洞天。二在言辭的交鋒:雪梅平權萍水相逢,邂逅相遇,隨即唇槍舌劍,短兵相接,各抒己見,大斗詞鋒。難得的是你來我往,能各肖聲口,左顧右盼,卻各有道理,汪洋恣肆,當歸重平權,淋漓盡致,亦顧全雪梅。那針鋒相對,旗鼓相當,竟才施能,勢均力敵的場面煞是好看。而于般般俱到,在在畢至的枝節肯綮中,正可見胸中學問,筆底分寸的有余游刃。三在彼此的映照:以你我為比喻,將有無作照應的用心, 因可在荒野里似人的畜生,病理上扶正須先祛邪之所謂中領悟,卻終以寫雪梅烈烈轟轟中竟通篇言及平權,敘平權冷冷清清時亦不忘提起雪梅的手著甲處,眼注乙處的全局筆墨為勝?;蜴告刚剚?,正愿聞其詳,或一筆帶過,卻余蘊無數,是彼此皆兼顧,即開合亦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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