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生》簡介|鑒賞
社會小說。佚名著。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十月集成圖書公司出版。
《滑稽生》是一所謂“自幼讀書”、“性好玩弄”者在鄉間城里舊學新潮背景中的自述。好拌嘴喜掉文,少年天性生成。于是,美材無賴或未可定。僥幸及第即廢科舉,得有一個自由之身。思便宜想利用,在在不落虛空:小題大做,圖章印信,歪纏知縣;舉輕若重,盜意竊義,難煞公祖。早已脫卻干系,樂得一番侮弄,學老師若失晨之雞,忍氣吞聲,無可置詞。聞開學堂,忙薦新人,高談闊論,大言炎炎。置辦書籍儀器,攜款欣赴滬地。坐馬車吃大菜聽戲叫局擺酒碰和,千金浪擲,光陰匆匆。真真假假,若過眼云煙;虛虛實實,猶冷水澆背。參與集會,干預政治,管閑事總算不犯法;龍旗招展,花技搖曳,熱心人忽變冷面孔。舊眼光看新事物,鞠躬疑為折腰,鼓掌錯認打架,舉手而作托塔李天王。即興演說,似客串戲法,頗繪形繪色,雖鼓舌如簧,卻不知所云,倒也博得大笑哄堂。自由自在, 自說自話,且看取偷梁換柱混水摸魚之法,直悟得方圓鑿枘內外虛實之道。東到羊頭,西到豬頭,逢場作戲,鑒貌辨色,無非想賺得一碗飯吃。優劣自明,分道揚鑣,辦衣置帽,裝點學問,游弋于新舊盛衰之間。逢舊欺誑,顛倒混淆作怪論;遇新戲弄,起死回生出奇談。銅錢沙殼,銀元鉛片,東拉西扯,錯訛乖張。考察學堂,用無言駁詰;訪談侍員,聽別字連篇。猶臨法場,不寒而慄,放膽中遙看那殺人未見血。操練歌唱,戲場為官場預備,吸煙纏足,難易有高低分別。說揚墨,為我兼愛,公益義務,作客套,上下眼鏡,虛情矯飾。有拆城之議,隨拈字說法,是模棱兩可,亦左右逢源。終以雕蟲小技,頓覺倦怠無聊,怫然歸得深山窮谷境地。
《滑稽生》的主人公好作“反音”“逆言”,乃是出之于天性。那種種調侃戲謔, 自嘲嘲人之所為,貌似有悖常規,實則幾合情理,好象若不經意,倒也一針見血。出之以舊,而笑其腐,入之以新,而譏其薄。欲背舊趨新,在有意無意,而現身說法,又反復游移??锤燥?,量體裁衣;見風使舵, 隨機應變;老少無欺,皆大歡喜;躬身親踐,盡致淋漓。仿佛無一定之見,依稀有不變之理,則無事生非,卻事出有因,常信手拈來,便順水推舟,亦穿鑿附會,或夸大其辭,能亡羊補牢,恰自圓其說,是機杼獨出,匠心別具,鋒芒所向,游刃有余。其實,這樣的形象出現在破立交互,方生未死的過渡進程中,亦可謂是應運而生,適逢其時,英雄正有用武之地。就其效用,則在全部的機智敏捷,靈巧周到與賣丑弄乖,玄虛油滑的雜沓復合中,指向那價值消解的一面,即欲將現實撕破了看。于是,在幾近極致的滑稽與游戲的筆墨中,多少透出些深深淺淺濃濃淡淡的荒誕意味,令人若有所思。以如此集中繁復的文字,通過自我敘述的方式,著力于鋪陳渲染描摹刻劃,這在以前的作品中是比較少見的,因而值得關注。
《滑稽生》具體而豐富的表現,大概在言辭與行為兩個層面上展開。言辭層面是大智若愚,咬文嚼字,移花接木,偷梁換柱,卻又著著靠實,無一字無來歷。先生牛頭之屬的頑皮,混賬虛實之類的巧用,姑且可以不論。那盜竊二字的輕重錯位,古今移易,引經據典,駁詰發難,是直鬧得繚亂無緒,欲罷不能。而孔方兄的圓通周納,最是時髦,倒也落得溜滑滾蛋的立竿見影,活學活用。以高抬貴手想博取贊成,用走頭無路說顛倒反正,乃娓娓談來,煞有介事。即論畜生之咒,還將鹿豕與游,犬馬戀主,駑駘賤質,虛擲駒陰歸于犧牲以為證。能平息波瀾,彌合間隙,使啞口無言,全盤接收。行為層面是現身說法,融會貫通,假充內行,真作嘲弄,倒也得心應手,有意無意成功。高帽子一百頂變成九十九的訣竅在于宕開一筆,側面而恭;而連說帶演,形神皆備的勾當無非為了實踐“面皮比釘鞋還老,聲氣比銅鐘還響,眼淚比珠子還多”的“誤解”。鏡之上下的微舉大義,固然虛偽之極;城之左右的反來覆去,實在首鼠兩端。至于那將本求利,只重衣衫不認人,慘淡經營,殺人并無須放血的悲哀,則在“幾如孔夫子筆削春秋”,“文明人作事真好看”的亦贊亦諷諸評語中,已然可聞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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