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景覃
鳳棲梧
倦客情悰紛似縷,小院無人,臥聽秋蟲語。歸意已攙新雁去,晚涼更作瀟瀟雨。架上秋衣蠅點素,冷菊戎裝,尚被春花妒。別有溪山容杖屨,等閑不許知人處。
本篇是詞人應舉不第、他鄉倦游、旅邸思歸之作。金世宗大定年間,景覃曾三赴進士試,后因病退居鄉里,以讀書種樹為樂。這首小詞寫出了他決計歸隱的情悰。
首句直抒情懷,統攝全篇。“倦客”說明他長久寄身他鄉、躑躅進取求仕之路已倦于行役。“紛似縷”見其情懷紛亂,內心思慮重重。古代士人大都懷才求售,樂于進取,當其科場受挫或感到世事難為時,往往在出處進退問題上內心產生矛盾和沖撞,這正是情悰紛亂的原因。“小院”兩句從環境氛圍上烘染“倦客”的寥落孤寂。唯有唧唧秋蟲仿佛在與自己對語,則倦客之心境凄冷,可想而知。這時天色向晚,秋雨瀟瀟,雖一身滯留京邑,而思鄉之心早已同新雁一起飛回故里了。上片由“倦客”、“臥聽”逼出“歸意”急切,再用黃昏淅瀝的秋雨進一步烘染,則倦客思歸的情悰已表明得十分充分。
如果說上片是正面寫倦客歸思,那么下片則是借周圍的物象發揮決計深隱巖穴的衷曲。“素”即“白”、“白衣”猶布衣,古未仕者著白衣,《史記·儒林傳》:“延文學儒者數百人,而公孫弘以《春秋》白衣為天子三公。”“秋衣蠅點素”,白色的秋衣落滿了蒼蠅屎,這既說明了作者布衣平民的身份,又顯示了他清苦窮窘的旅況,以細節映現身世,言簡而意豐。“冷菊戎裝,尚被春花妒”,菊于寒秋百卉殞落時獨自開放,故曰“冷菊”,橢圓形的菊葉帶有鉤齒,故曰“戎裝”,一句寫出菊的形貌和品格。幽靜傲霜、不與群芳爭艷的寒菊,尚且為春花所妒,世風之澆薄,宦途的險阻,更可不言而喻。借冷菊喻一己品性和處境,語婉而憤深,宦途科場,既充滿忌恨爭斗,無容涉足,那么,還是另尋安身立命之地吧。這就轉到棲隱江湖的斷然抉擇,而以“別有溪山”兩句收煞。那鮮為人知的青山碧流映帶環抱之處,別是一種天地,正是拔超世俗抱道自守之士所可以優游棲遲的理想歸宿。小詞處處以秋景烘染倦客情悰,以幽冷寥落的物象,宣發避世拔俗的隱淪情懷,出語委婉含蓄,思路步步遞進,意趣耐人品味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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