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詩群·郁郁·工作著是美麗的》新詩鑒賞
打聽一個死去的人
不可能毫無目的
自我從事考古工作以來
我希望我探尋的對象
死得越早越好
這具化石對我沒有感情
一時無法研究出她距離我們的時間
尤其是性格
我怎么會失望呢?
至少我用手指敲她腦門的時候
她馬上會做出反應
她的回答很奇特
有點像雨水打在窗上
發出的聲音沒人能聽懂
(同事中有人逃離了現場)
我很愛聽這幽幽的恐怖聲
仿佛在向一位知己訴說著什么
我十分驚愕
她對我無端的信賴
回春轉綠的魔術我不會
和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
我去這具化石墳地踏青
而我不能停止工作
打聽更多死去的人
如今時尚火化
我也將被別人打聽
不要失望! 現在就說——
敲幾下我的骨灰盒
告訴你這是為什么
當我們在談到 “死亡”這個名詞的時候,我們談的不是它的生物學含義,而是生存論存在論的含義。從這個意義上說,他人的“死亡”是能使我們獲得對生存的深刻經驗的。郁郁的這首詩題名為《工作著是美麗的》,就是指一個現代人能清醒地理解生命的性質并將它揭示出來,這種深刻的理性精神“是美麗的”。必須指出,這里的“死亡”,更多的是指精神的萎縮、死亡,可以理解為西方現代哲學中的絕望感。“打聽一個死去的人/不可能毫無目的”,這目的就是要考察生存毀掉了怎樣的人,是怎樣毀掉的。詩人像一個嚴酷而負責的醫生,不回避已經存在的危險,為了盡早把握生存的實質,他甚至希望那些必“死”的人“死得越早越好”。“我很愛聽這幽幽的恐怖聲/仿佛在向一位知己訴說著什么”,詩人為什么能聽出無聲之聲,并且能像知己一樣領會“死者”的傾訴呢?因為生存實在對每一個人都是同一面目呈現,我們都是這面砧板上的生命!深刻的人是不會回避自身生命的焦慮的,他們甚至會主動尋求困境,充分體驗生命的實質。在“同事中有人逃離了現場”的時候,我們不是看到那些勇敢而偉大的人與“死亡”對峙了嗎?但丁、尼采、凡高、薩特……都是對“死亡”做出了勇敢反應的人!從這個意義上說,人類的精神正是超越了死亡的,它永不寂滅。詩人知道自己不會“回春轉綠”,也知道自己終有一天“將被別人打聽”,但他充滿樂觀,因為他生活得清醒,他不是稀里糊涂就被“毀”了的!
這首詩表面上冷酷,而實際上是充滿了熱情的。這種熱情就是一個人對真實的熱情。惟有真實地認識生命的位置,才可能不斷地改變它,使它變得一天天好起來。那么,絕望并不可怕,它作為前提而非結果,下一步就是怎樣去戰勝它,企圖使它的結果徹底背叛它的前提!現代詩往往有著現代哲學的意味,讀這類詩,我們要有一種哲學意識,否則,會越讀越“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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