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派詩群·南星·巡游人》新詩鑒賞

我是喜好在小巷里巡游的人，

我可以對你述說它們的數目，

述說那最莊嚴最古老的門，

那懶惰善睡的高樹

和小巷中美好的聲音，

我是說那水車和叫賣者的。



在深夜，在不見月亮的時候，

我并不去尋找可厭的燈光，

只去私聽巷里行人的歌吟

或已成自然之音樂的木柝聲，

我覺得自己和小巷契合，

是它們的老住客或老行客了。



你從沒有到過這些地方，

所以它們保守著單純的歷史。

但今夜我為甚么害怕呢，

怕著曾給我多少撫慰的黑暗，

而且第一次有了獨行的自覺，

我愛的音樂也做出怪聲了?



我疾走向那放出燈光的板窗，

我知道它是那賣雜貨女人的居處，

我不是要做她的雇客，

只覺得你會正在那兒的，

或者她會告訴我你買了甚么，

如果她不嫌厭我唐突的訊問。

南星的愛情詩總是那么幽曲，像上邊介紹過的《黎明》一樣，這首《巡游人》也是深文隱蔚，余味曲包的。

前兩節，詩人寫他對小巷的熟悉幾乎是無微不察的。這里的小巷是靜謐的、安詳的。它有最莊嚴最古老的門，有懶惰善睡的高樹，有悠揚的水車和叫賣聲。詩人甚至關心著無月的夜里巷人輕微的歌吟，單調平和的木柝聲。他與小巷是親密無間的，是它的老住客老行客，是它的深情的巡游人。詩人住在小巷里，心境是那么安謐，他不感到孤單，因為他與小巷是“契合”的。以上是“靜”，我們期待打破它轉而動。今夜，詩人感到了孤單和不安，“第一次有了獨行的自覺”。連那叫賣聲、木柝聲、巷人低低的歌吟這些美妙的“音樂也做出怪聲了”。為什么?因為“你”走進了小巷，小巷再也不能“保守著單純的歷史”。“我”是默默地深愛“你”的。“你”不知道，“你”走進小巷是怎樣地激動了“我”的心!詩人說他“害怕”這深夜，是說自己的心那般惶惑、那般矛盾，是“害怕”這一份愛“你”不理解啊!夢中的情人許是走到雜貨鋪買東西了，詩人也走向那放出燈光的板窗，他要悄悄地看看她，或者問問賣貨人她買了些什么。這是唐突的，但一個陷入深沉的單戀的人怎能避免這美的“唐突”呢?

這首詩前半部分是鋪墊，后兩節才是重心。詩人將他的感情曲折地放在最后的鏡頭上，如異峰突起，瞬間激活了我們的聯想：這孤獨的愛，結局會是怎樣呢?詩人沒寫出的東西都交給我們去掛念了。真正是匠心獨運，慘淡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