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詩詩群·小青·失去的地平線》新詩鑒賞

你的眼睛如此透澈

幾乎使窺視成為不可能

只有我，能從你的眼中覺察到

那一絲陰影

淡淡的，依稀難辨——

那是殘留的

地平線上的輪廓

在無數次的黎明之中

你曾追逐過

直到它最后失去

你曾過于長久地

注視

以至它在你的眼中

留下了痕跡：模模糊糊

似乎暗示著距離

這首詩是寫給那些歷盡滄桑的失敗者的。它語言平靜，甚至是冷冷的，但是你讀后，卻感到了詩人對他們的敬重與理解。在浩瀚的人世間，失敗者從來都是多數，比起那些春風得意的人們，他們更需要得到一顆體諒入微的詩人的心。

地平線是誘人的但又是微渺的不存在的。它只是你目力所及的地方。待你奔上前去，卻發覺它已伸延到更遠的地方了。在這首詩里，地平線是一種象征，象征著人的遠大精神目標，及這種目標的不能實現。“你的眼睛如此透澈/幾乎使窺視成為不可能”，這是說失敗者并沒有溺于憂郁、怨艾之中，經歷了靈魂的創痛，仍然認真地生活，善以待人，那些“窺視”的幸災樂禍的眼睛并不能從中得到低級的滿足。“只有我，能從你的眼中覺察到/那一絲陰影/淡淡的，依稀難辨——/那是殘留的/地平線上的輪廓”。這是說詩人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覺察到了失敗者那深藏的悲壯的情感。它不是感傷，而是悲壯，因為那是“地平線上的輪廓”——未達理想而理想之火卻難以寂滅。“在無數次的黎明之中/你曾追逐過/直到它最后失去”，可見這位失敗者不是由于怯懦敗下陣來，他無數次追逐過理想，直到理想最后失去。他竭盡生命的熱量發動過追求的雙腿，但他終于失敗了。他曾過于長久地注視著崇高的精神目標，以至在他的眼里“留下了痕跡：模模糊糊/似乎暗示著距離”。這一意象極為深邃，眼中的那“一絲陰影”、“模模糊糊的痕跡”，就在詩中成為一種紀念、一道光輪：一種奮斗的紀念，一道生命的光輪!

魯迅先生在他的雜文和小說中，多次歌頌了失敗的英雄、失敗的賽跑者，他所看重的不是奮斗的結果而是奮斗本身，正是在這點上，英雄和失敗的英雄是等值的。小青這首詩的特殊意義亦存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