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文學與科舉·詞科的設立與南宋文學
王安石科舉變革的“罷詩賦”,發展到哲宗親政與徽宗時期,攙雜進去變異的政治目的,變本加厲,甚至連社會上傳習詩賦也被立法禁止。士人文化修養的降低,導致文風的衰疲?;兆谝舱J識到這一點,政和三年詔書說:“近覽太學生私試程文,詞繁理寡,體格卑弱,言雖多而意不逮?!?《宋會要輯稿·職官》二八之二○)這不僅僅影響到文學人才的培養與涌現,而且,直接影響到朝廷相關人才的選拔工作。宋代皇帝詔書與各級官府文書,用駢儷文體,四六對偶,辭采富麗。在這一方面,朝廷與各級官府都需要大量才思敏捷、文采斐然的文學之士。為了彌補朝廷與各級官府所需的文學人才的匱乏,哲宗以來朝廷設立“詞科”考試,選拔專門文學之才。
“詞科”是總稱。具體地說,哲宗紹圣元年(1094)五月設“鴻詞科”,試章表、誡諭、露布、檄書、賦、銘、序、記等9種文體;徽宗大觀四年(1110)五月改設“詞學兼茂科”,考試內容去檄書,改試制誥,仍試九種文體;高宗紹興三年(1133)八月改設“博學鴻詞科”,考試內容改為12種文體:制、誥、詔、表、露布、檄、箴、銘、記、贊、頌、序;理宗嘉熙三年(1239)設“詞學科”,降低要求,只試文詞。詞科取士不多,四科所取大約是一百一十多人①。
“詞科”的設置,誠然是為朝廷選拔專門人才,但是,必然影響到同時代以及后來的文風。南宋文風的再度昌盛,與“詞科”有一定關聯。首先,朝廷重駢儷文,帶來宋四六文的繁榮,名家輩出,如王安中、汪藻、孫覿等等。其次,“詞科”考試同時刺激了相關文體的繁榮。北宋末年以來發展起來的駢儷文,講究音韻聲律、對偶辭藻。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一八著錄汪藻《浮溪集》時言及四六文體說:“紹圣后置詞科,習者益眾,格律精嚴,一字不茍措?!蹦纤沃x伋《四六談麈》則說:“宣和間,多用長句為對,習尚之久,至今未能全變,前輩無此體也?!狈泊朔N種,與詩歌作風相近。四六文的繁榮,必然推動詩歌創作的繁榮。南宋詩壇風起云涌,其中有駢儷文創作之推波助瀾的功勞①。
宋代“以文為貴”,文人士大夫地位尊貴,與歷代有顯著的不同。綜觀宋代文學家群體,有如下三點不同于以前朝代的特征:其一,絕大多數都是科舉考試出身,其中相當一部分官至顯赫;其二,這些科舉出身的朝廷顯貴,往往都是一流的文學家,領導了當時文壇的創作風氣,如歐陽修、蘇軾、王安石等等;其三,這些身兼朝廷權貴與文壇領袖者,許多人都做過科舉考試的主考官,甚至對科舉制度的變革提出自己的意見,有的已經被付諸實踐,反過來對科舉制度的發展起了導向作用。受“學而優則仕”目的的驅動,宋代文人密切關注科舉制度的種種變革,其文學創作體式的選擇、內容的表達、作風的趨同,都與此相關。宋代“西昆體”、“太學體”乃至“詩文革新運動”,都受到科舉制度的直接影響,宋人在文學創作中喜發議論的作風也來自于科舉考試的特定模式。所以,“宋代文學創作與科舉制度”是一個有待開拓與深入的重大研究課題。從這個角度入手,能夠從一個側面更深入地理解文學創作與社會環境改變的緊密關系,更深入地認識宋代文人士大夫精神面貌、行為模式、文學創作發展變化的深層原因,更深入地剖析宋文化的精神實質,乃至對明清以來科舉制度的沿革、文體文風的轉移,也可以有提綱挈領式的宏觀認識。
注釋
① 詳見聶崇岐《宋詞科考》,《宋史叢考》上冊,中華書局1980年版。① 有關“詞科”設置對南宋文學的影響,請參見祝尚書《論北宋科舉改制與南宋文學走向》一文,載《新宋學》第一輯,上海辭書出版社200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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