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十四章)
16.1 季氏(1)將伐顓臾(2)。冉有、季路見于孔子曰:“季氏將有事(3)于顓臾。”
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4)?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5),且在邦域之中(6)矣,是社稷之臣也(7),何以伐為(8)?”
冉有曰:“夫子(9)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孔子曰:“求!周任(10)有言曰:‘陳力就列(11),不能者止(12)。’危而不持(13),顛而不扶(14),則將焉用彼相矣(15)?且爾言過(16)矣。虎兕出于柙(17),龜玉毀于櫝中(18),是誰之過與?”
冉有曰:“今夫顓臾,固(19)而近于費(20)。今不取,后世必為子孫憂。”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21)。丘也聞有國有家者(22),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23)。蓋均無貧(24),和無寡(25),安無傾(26)。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27)以來(28)之。既來之,則安之(29)。今由與求也,相(30)夫子,遠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31),而不能守(32)也;而謀動干戈于邦內(33)。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內也(34)。”
譯文
季氏準備攻打顓臾。冉有、子路去謁見孔子,說:“季氏準備對顓臾使用武力。”
孔子說:“冉求!恐怕要責備你吧?顓臾,過去先王任命他主持祭祀東蒙山,況且它的疆域在魯國境內,這是魯國的屬國,為什么要攻打呢?”
冉有說:“是季氏想這樣做,我們兩個人都不同意。”
孔子說:“冉求!周任有句話說:‘能夠施展自己的才能,再擔任職務。不能勝任,就應辭職。’ 譬如盲人站不穩時,不去扶持他;跌倒時,不去攙扶他,又何必用那助手呢?況且你的話是錯的。老虎和犀牛從籠子里跑出來了,龜甲和美玉在匣子里毀壞了,這是誰的錯呢?”
冉有說:“如今顓臾城墻堅固并且靠近季氏的采邑費,如果現在不奪取,將來必定會成為季氏子孫后代的憂患。”
孔子說:“冉求!君子厭惡那種明明想這樣卻不說想這樣,而一定要為它尋找借口。我聽說過擁有國家的諸侯或者擁有封地的大夫,不擔心貧窮而擔心財富分配不公,不擔心人口少而擔心不安定。財富分配公平,就無所謂貧窮;境內和睦,就無所謂人口少;國家安定,就沒有傾覆的危險。做到了這些,如果遠方的人還不歸服,就修治仁義禮樂方面的德政教化來招致他們。既然使他們來了,就得使他們安心。現在仲由和冉求你們兩人輔佐季氏,遠方的人不歸服,卻不能招致;國家四分五裂卻不能保持穩定;反而策劃在境內使用武力,我擔心季孫的憂患不在顓臾,而在宮廷內部。”
注釋
(1)季氏:季孫氏,魯國最有權勢的貴族。季:本是魯桓公之少子公子友的字,他的后代就以“季”為氏。這里指季康子,名肥。他于魯哀公三年當權,二十七年卒。(2)顓臾:魯國境內小國,附庸魯國,故城在今山東費縣西北。(3)事:指軍事。古代把祭祀和戰爭稱為國家的大事。《左傳·成公十三年》:“國之大事,在祀與戎。”(4)無乃句:恐怕要責備你吧?“無乃……與”:表示揣測或委婉語氣的固定結構,可譯為“恐怕……吧”、“不是……嗎”。爾是過:賓語前置句,即“過爾”。過:責備。(5)東蒙主:祭祀東蒙山神的主祭人。東蒙:即蒙山,在今山東蒙陰縣南20公里,西南接費縣界。因蒙山在魯國的東方,因此稱“東蒙”。(6)邦域之中:指在魯國疆境之內。(7)是社稷之臣:這是魯國的屬國。是:指示代詞,這,指顓臾。社:土地神。稷:五谷神。社稷:代表“國家”。這里指魯國。(8)何以伐為:為什么要攻打呢?“何以……為”:表示反問的固定結構,可譯為“為什么要……呢”、“哪兒用得著……呢”、“還要……干什么”。其中“何”是疑問代詞,作狀語;“以”是動詞;“為”是語氣詞。(9)夫子:指季康子。春秋時期,對老師、長者及大夫等都可以尊稱夫子。(10)周任:古代的良史。(11)陳力句:能夠施展自己的才能,再擔任職務。陳力:擺出才能,即施展才能。陳:陳列;擺出來。力:能力;才能。就列:擔任職務。就:就任。列:位次;職務。(12)不能者止:不能勝任,就應辭職。止:停止;罷手。這里指自動辭職。(13)危而不持:盲人站不穩時,不去扶持他。危:不穩。這里指站不穩。持:扶持;扶住。(14)顛而不扶:盲人跌倒時,不去攙扶他。顛:倒,跌倒。扶:攙扶。(15)則將句:何必用那助手呢?相(xiànɡ):扶著盲人走路的人。(16)過:錯。(17)虎兕出于柙:老虎和犀牛從籠子里跑出來了。兕(sì):獨角犀。柙(xiá),關猛獸的籠子。(18)龜玉毀于櫝中:龜甲和美玉在匣子里毀壞了。龜玉:都是寶物。龜:龜甲,古人用于占卜。玉:玉器,古人用于祭祀。櫝:匣子。(19)固:指城墻堅固。(20)近于費(bì):靠近費邑。顓臾距離費35公里。費:季氏的采邑,即今山東費縣。(21)君子句:君子厭惡那種(明明想這樣卻)不說想這樣,而一定要為它尋找借口。疾:厭惡;討厭。夫:代詞,那。舍:舍棄;撇開。為之辭:雙賓語結構,指為季氏將伐顓臾之事找借口。辭:指借口;說辭。(22)有國有家者:諸侯和大夫。“國”是諸侯的封邑。“家”是卿大夫的封邑。(23)不患二句:這兩句中的“貧”與“寡”位置錯亂,當作“不患貧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春秋繁露·制度篇》和《魏書·張普惠傳》引《論語》均作“不患貧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寡:指人口少。安:指安定。(24)均無貧:財富分配公平,就無所謂貧窮。均:公平;均勻。(25)和無寡:境內和睦,就無所謂人口少。(26)安無傾:國家安定,就沒有傾覆的危險。(27)文德:指仁義禮樂方面的德政教化。(28)來:使……來,招致。(29)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使他們來了,就得使他們安心。(30)相:輔佐。(31)分崩離析:等于說四分五裂。(32)守:守住。這里指保持國家的穩定。(33)謀動干戈于邦內:策劃在境內使用武力。謀:策劃。干戈:指軍事;戰爭。干:盾牌。戈:古代用來刺殺的一種長柄兵器。(34)吾恐三句:我擔心季孫的憂患不在顓臾,而在宮廷內部。蕭墻:國君宮門內當門的矮墻,又叫做屏。《釋名·釋宮室》:“蕭墻,在門內。蕭,肅也。臣將入于此,自肅敬之處也。”蕭墻之內:指魯國宮廷內部,即魯君。魯哀公與當時當權的季孫氏之間矛盾很深,所以孔子認為季孫氏的憂患在魯君。
感悟
季氏將伐顓臾,孔子與其弟子冉有、子路就此展開了一次對話。冉有、子路來向孔子通報情況,但言辭委婉,不言“季氏將伐顓臾”,而說“季氏將有事于顓臾”,可見其心虛。何以見得其心虛呢?孔子認為:“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論語·季氏》16.2)意思是“天下政治清明時,制定禮樂和興兵征伐都由天子決定;天下政治黑暗時,制定禮樂和興兵征伐都由諸侯決定。禮樂征伐由諸侯決定,大概君位傳到十代就很少有不失掉的;禮樂征伐由大夫決定,大概大夫之位傳到五代就很少有不失掉的”。“季氏將伐顓臾”,這就是征伐自大夫出!作為孔子的弟子,冉有、子路不可能不知道孔子的這種觀點,然而作為季氏的家臣,他們又不便阻止季氏伐顓臾,所以只好硬著頭皮來見孔子,并且把“伐顓臾”改為“有事于顓臾”。
孔子首先批評他們說:“冉求!恐怕要責備你吧?”接著從三個方面來說明理由:第一,從歷史因素來看,顓臾曾經受到魯國的禮遇:“過去先王任命他主持祭祀東蒙山”;第二,從地理位置來看,“顓臾的疆域在魯國境內”;第三,從兩國關系來看,“顓臾是魯國的屬國”。最后孔子反問道:“為什么要伐顓臾呢?”春秋時期所謂“伐”,興兵的一方總得有個理由,而孔子舉出了三條不能“伐顓臾”的理由,由此可見,所謂“季氏將伐顓臾”,乃師出無名,為不義之舉。
在受到孔子的責備之后,冉有就將責任推到季氏身上,說:“季氏想這樣做,我們兩個人都不同意。”
孔子又從三個方面來進行反駁:第一,引用古代良史周任的話來說明他們沒有盡職盡責。周任說:“陳力就列,不能者止”,意思是能夠施展自己的才能,再擔任職務。不能勝任,就應辭職。第二,運用類比推理來說明他們沒有起到輔佐之臣所應起的作用。既然是“陳力就列,不能者止”,那么“盲人站不穩時,不去扶持他;跌倒時,不去攙扶他,又何必用那助手呢?”第三,運用雙重比喻來證明“爾言過矣”,即證明冉有推卸責任的言辭是錯誤的。“老虎和犀牛從籠子里跑出來了,龜甲和美玉在匣子里毀壞了,這是誰的錯呢?”當然是看守者的錯。那么作為季氏的家臣,你們不能阻止季氏攻打顓臾,不能使顓臾安然無恙,當然是你們的過錯。
在無可回避責任之后,冉有才吞吞吐吐地說出季氏將伐顓臾的原因,說:“如今顓臾城墻堅固并且靠近季氏的采邑費,如果現在不奪取,將來必定會成為季氏子孫后代的憂患。”這似乎言之成理,為了免除季氏子孫后代的后顧之憂,必須伐顓臾。
孔子說:“君子厭惡那種明明想這樣卻不說想這樣,而一定要為它尋找借口。”這就一針見血地指出冉有是在尋找借口。
季氏以及季氏子孫的憂患究竟在什么地方呢?孔子先從正面提出自己的“均”、“和”、“安”的政治主張,他說:“我聽說過擁有國家的諸侯或者擁有封地的大夫,不擔心貧窮而擔心財富分配不公,不擔心人口少而擔心不安定。財富分配公平,就無所謂貧窮;境內和睦,就無所謂人口少;國家安定,就沒有傾覆的危險。做到了這些,如果遠方的人還不歸服,就修治仁義禮樂方面的德政教化來招致他們。既然使他們來了,就得使他們安心。”然后把季氏的所作所為與這一治國治家的政治主張相對照,從而指出季氏真正的憂患之所在,孔子說:“現在仲由和冉求你們兩人輔佐季氏,遠方的人不歸服,卻不能招致;國家四分五裂卻不能保持穩定;反而策劃在境內使用武力,我擔心季孫的憂患不在顓臾,而在宮廷內部。”
孔子的“不患貧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的思想在今天仍然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改革開放30多年,中國的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民的生活水平比30多年前也確實提高了許多,然而社會矛盾卻比以前更突出、更嚴重。這是為什么?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社會財富分配不公、貧富不均。據有關數據顯示,中國銀行里城鄉居民儲蓄的80%掌握在20%人的手上。中國最低工資是人均GDP的25%,而世界平均值是58%;中國最低工資是平均工資的21%,而世界平均值是50%;中國公務員工資是最低工資的6倍,而世界平均值是2倍;中國國企高管工資是最低工資的98倍,而世界平均值是5倍;中國行業工資差達3000%,而世界平均值是70%。中國社會財富分配不公與不均,由此可見。國際上衡量收入分配公平程度的指標是“基尼系數”,當基尼系數達到0.45時,為不公平的警戒線。中國2004年的基尼系數為0.47,僅次于最不平均的拉丁美洲國家的0.50。中國2010年的基尼系數估計達到0.50的水平。如果按照國際標準每人每天的購買力以1美元來計算,我國的貧困人口還有9000多萬。城鄉發展的不平衡和社會貧富不均必將造成嚴重的惡果。其實,要妥善解決此類社會矛盾,我們可以從《論語》中去汲取智慧。孔子倡導社會公平,他說:“我聽說過擁有國家的諸侯或者擁有封地的大夫,不擔心貧窮而擔心財富分配不公,不擔心人口少而擔心不安定。財富分配公平,就無所謂貧窮;境內和睦,就無所謂人口少;國家安定,就沒有傾覆的危險。”由此可見,和諧社會,不是單純追求GDP,也不是讓少數人富起來,而是要走共同富裕的道路,至少首先要解決廣大群眾的溫飽問題。
《求是》2010年第7期刊登了溫家寶總理《關于發展社會事業和改善民生的幾個問題》的重要文章。文章認為,我們必須深刻認識加快發展社會事業和改善民生的重要意義,始終堅持把發展社會事業和改善民生作為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的重要任務,作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迫切要求,作為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擴大國內需求的重要途徑。我們已經初步具備了加快發展社會事業、改善民生的物質基礎和條件,必須以更大的決心和力度,推動這方面工作取得新的更大進展。文章論述了八個問題:一、用科技的力量推動經濟發展方式轉變;二、面向時代要求謀劃教育發展;三、用新的理念推動文化發展繁榮;四、把促進就業放在經濟社會發展的優先位置;五、提高城鄉居民收入和改革分配制度;六、加快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保障體系;七、積極穩妥地推進醫藥衛生體制改革;八、大力推進社會事業領域的改革。這種理念和所采取的措施,可以說是對“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的深刻解讀。
16.2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1)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2)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
譯文
孔子說:“天下政治清明時,制定禮樂和興兵征伐都由天子決定;天下政治黑暗時,制定禮樂和興兵征伐都由諸侯決定。禮樂征伐由諸侯決定,大概君位傳到十代就很少有不失掉的;禮樂征伐由大夫決定,大概大夫之位傳到五代就很少有不失掉的;大夫的家臣把持朝政,大概家臣之位傳到三代就很少有不失掉的。天下政治清明時,朝政就不會落在在大夫手里。天下政治清明時,百姓就不會非議朝政。”
注釋
(1)希:少;稀少。(2)陪臣:卿大夫的家臣。
感悟
請分別參見上章和下章感悟。
16.3 孔子曰:“祿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1),故夫三桓(2)之子孫微矣。”
譯文
孔子說:“國家政權離開魯公已經五代了,國家政權落到大夫手里已經四代了,所以魯桓公的三房子孫衰落了。”
注釋
(1)祿之去公室二句:毛奇齡《論語稽求篇》:“祿去公室即是政逮大夫……去公室,從公室數,則公適五世。逮大夫,從大夫數,則大夫適四世。……然而其五世何也?曰宣、成、襄、昭、定(公)也。……其四世何也?曰文、武、平、桓(子)也。”祿:祿位;爵祿。此指國家政權。逮:及;到。(2)三桓:春秋后期掌握魯國政權的仲孫(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三家貴族。他們是魯桓公之子仲慶父、叔牙、季友的后裔。魯文公死后,三桓掌握了魯國的政權。何晏《論語集解》引孔安國曰:“三桓者,謂仲孫、叔孫、季孫。三卿皆出桓公,故曰三桓也。仲孫氏改其氏稱孟氏,至哀(公)皆衰也。”
感悟
孔子認為:禮樂征伐應該自天子出,這也是天下有道的體現;只有天下政治黑暗時,制定禮樂和興兵征伐都由諸侯決定。然而這畢竟是反常的不合禮的現象,是僭越行為。縱觀歷史,孔子總結出一條歷史發展的經驗:“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論語·季氏》16.2)意思是“禮樂征伐由諸侯決定,大概君位傳到十代就很少有不失掉的;禮樂征伐由大夫決定,大概大夫之位傳到五代就很少有不失掉的;大夫的家臣把持朝政,大概家臣之位傳到三代就很少有不失掉的”。據此推理,所以孔子又指出:“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孫微矣。”意思是魯國的政權落到大夫季氏手里已經四代了,所以魯桓公的三房子孫衰落了。
孔子此言是符合事實的。以魯國為例。
魯宣公十七年(公元前592年)三桓三分公室,從此三桓逐漸強大;昭公五年(公元前537年)又四分公室,其中季孫氏獨得二分。自文公之后,季文子、季武子、季平子、季桓子和季康子相繼為魯國執政上卿,把持朝政,與魯公室產生了許多矛盾,魯昭公興兵伐季氏,卻不料失敗而昭公出奔齊國。季桓子之時,其家臣陽虎曾一度囚禁了季桓子,掌握魯國朝政,從此季氏開始衰落,季康子之后,季氏就無聲無息了。此所謂禮樂征伐由大夫決定,大概大夫之位傳到五代就很少有不失掉的。定公九年(公元前501年)伐陽虎,陽虎逃奔晉國。陽虎執政僅僅三年,自身難保,不用說傳之子孫了。此所謂大概家臣之位傳到三代就很少有不失掉的。
為什么說禮樂征伐由諸侯決定,大概君位傳到十代就很少有不失掉的;禮樂征伐由大夫決定,大概大夫之位傳到五代就很少有不失掉的;大夫的家臣把持朝政,大概家臣之位傳到三代就很少有不失掉的呢?下面我們根據《論語》的相關內容來探討。
第一,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反推之,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或自大夫出,或陪臣執國命。天下無道,必定導致天下大亂,即使亂不及身,最終也難免禍及子孫。
第二,禮樂征伐自諸侯出,或自大夫出,或陪臣執國命,皆是僭越禮制的行為,此可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論語·子路》13.3)。意思是“名分不正確,言語就不會順當合理;言語不順當合理,事情就辦不成;事情辦不成,禮樂之教就不會通行;禮樂之教不通行,刑罰就不會得當;刑罰不得當,老百姓就會手足無措”。一旦禮樂不興、刑罰不中、老百姓手足無措,就必定導致天下大亂,即使亂不及身,最終也難免禍及子孫。
第三,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必定造成諸侯與天子之間的矛盾;禮樂征伐自大夫出,必定造成大夫與諸侯之間的矛盾;陪臣執國命,必定造成家臣與大夫之間的矛盾。這些矛盾一旦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就必定導致武力沖突,或天子戰勝諸侯,諸侯戰勝大夫,大夫戰勝家臣,這就使得僭越者禍及自身;或諸侯戰勝天子,大夫戰勝諸侯,家臣戰勝大夫,這雖然可以暫時保全僭越者自身的安全,但畢竟埋下了禍患的種子,并且這種矛盾和斗爭還會延續下去,隨著矛盾雙方力量的此消彼長,最終也難免禍及僭越者的子孫。
第四,孔子倡導“為政以德”(《論語·為政》2.1),“為國以禮”(《論語·先進》11.26)。孔子說:“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論語·里仁》4.13)意思是“能夠用禮讓治理國家嗎?這有什么困難呢!如果不能用禮讓治理國家,將怎樣對待禮儀呢?”不能以禮治國者,必不能為政以德。諸侯僭禮無德,其大夫勢必亦僭禮無德;大夫僭禮無德,其家臣勢必亦僭禮無德。此所謂上行下效。如此則必將導致諸侯之國和大夫之家的動亂,即使亂不及身,最終也難免禍及子孫。
16.4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1),友多聞,益矣。友便辟(2),友善柔(3),友便佞(4),損矣。”
譯文
孔子說:“有益的朋友有三種,有害的朋友有三種。跟正直的人交友,跟誠信的人交友,跟見多識廣的人交友,就有益了。跟逢迎諂媚的人交友,跟兩面三刀的人交友,跟夸夸其談的人交友,就有害了。”
注釋
(1)諒:誠信。邢昺《論語注疏》:“諒,謂誠信。”朱熹《論語集注》:“友直則聞其過,友諒則進于誠,友多聞則進于明。”(2)便(pián)辟:善于逢迎諂媚的人。何晏《論語集解》引馬融曰:“便辟,巧避人之所忌以求容媚者。”(3)善柔:表面和善而心術不正的人。邢昺《論語注疏》:“善柔,謂面柔,和顏悅色以誘人者也。”(4)便(pián)佞:善于花言巧語、夸夸其談的人。何晏《論語集解》引鄭玄曰:“便,辯也,謂佞而辯也。”
感悟
請參見《論語·顏淵》12.24章感悟。
16.5 孔子曰:“益者三樂,損者三樂。樂節禮樂(1),樂道人之善(2),樂多賢友,益矣。樂驕樂(3),樂佚游(4),樂宴樂(5),損矣。”
譯文
孔子說:“有益的快樂有三種,有害的快樂有三種。樂于用禮樂來調節自己,樂于稱道別人的優點,樂于多結交賢德的朋友,就有益了。樂于驕傲,樂于游蕩,樂于宴請,就有害了。”
注釋
(1)節禮樂:用禮樂來調節自己。朱熹《論語集注》:“動靜得于禮樂之節也。”(2)善:善事;優點。(3)驕樂:驕傲。何晏《論語集解》引孔安國曰:“恃尊貴以自恣。”(4)佚游:游蕩無度。何晏《論語集解》引王肅曰:“佚游,出入不節。”佚:放蕩;無節制。(5)宴樂:設宴聚飲,大吃大喝。
感悟
什么是快樂?孔子認為“樂節禮樂”、“樂道人之善”和“樂多賢友”是快樂,并且是有益的快樂。何以見得呢?“樂節禮樂”,其言行舉止就會得宜,其情操就會變得高尚。“樂道人之善”,一則可以勉勵別人向善,當一個人做了善事之時,如果受到了別人的稱贊,他會因此受到鼓勵而繼續行善。二則也能使自己“見賢思齊焉”(《論語·里仁》4.17)。意思是“看見賢人就要想到向他看齊”。因此,樂道人之善,也就是勉勵自己向善。三則別人聽了高興,自己的心情也愉快。如果樂道人之惡,別人聽了不高興;在道人之惡的時候,往往是義憤填膺,自己的心情也高興不起來。“樂多賢友”,孔子認為“德不孤,必有鄰”(《論語·里仁》4.25)。意思是“有道德的人不會孤單,必定會有人來做伴”。正所謂“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周易·系辭上》)。意思是“人以同類相聚,物以異群相分”。“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周易·乾卦·文言》)意思是“同一種聲音互相應和,同一類氣味互相尋求”。賢友既多,也足以反觀自己德行之隆盛。“朋友切切偲偲”(《論語·子路》13.28),意思是“朋友之間要互相切磋勉勵”,這樣于道德修養和知識技藝,皆有所裨益,此時此刻,如何不樂!
有人認為“樂驕樂”、“樂佚游”和“樂宴樂”是快樂,但是孔子指出這是有害的快樂。何以見得呢?“樂驕樂”,則勢必傲慢無禮,勢必滿足于現狀而不思進取,此可謂“滿招損,謙受益”。“樂佚游”,則勢必沉湎于山水而怠于工作和學習。“樂宴樂”,則勢必大肆揮霍,結交酒肉朋友。這三種所謂的快樂,最終將導致樂極生悲而貽害無窮。
16.6 孔子曰:“侍于君子(1)有三愆(2):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3),未見顏色而言謂之瞽(4)。”
譯文
孔子說:“陪著君子說話容易犯三種過失:沒輪到他說話卻搶著說叫做急躁;該他說的時候卻不說叫做沉默;不看君子的臉色就貿然說叫做瞎眼。”
注釋
(1)君子:這里指有位者;長官。(2)愆(qiān):過失。(3)隱:沉默。(4)瞽:瞎眼;盲人。
感悟
請參見《論語·鄉黨》10.2章感悟。
16.7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1)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2),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3)。”
譯文
孔子說:“君子有三種警戒的事情:年輕時,血和氣沒有穩定,要警戒貪念女色;到了壯年時,血和氣都旺盛,要警戒爭強好斗;到了老年時,血和氣已經衰弱,要警戒貪得。”
注釋
(1)少:年輕;青年。皇侃《論語義疏》:“一戒也少,謂三十以前也。”(2)血氣方剛:血和氣都旺盛。正:皆;都。吳昌瑩《經詞衍釋》:“《論語》‘血氣方剛’,言血與氣并剛也。”中醫所謂“氣血兩虧”,也表明“血”和“氣”是兩個概念。(3)得:貪權、貪利、貪名等。何晏《論語集解》引孔安國曰:“得,貪得。”
感悟
此章與《論語·為政》2.4章和《論語·述而》7.6章共同構成了孔子追求身心和諧的良方。
現代醫學研究表明:身體健康不僅僅是沒有疾病,還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質。只有身心和諧才是真正的身體健康。孔子注重身心和諧的根本途徑就是修身養性。孔子曾經從正反兩個方面來總結自己的人生經驗,這其實也是他通過修身養性來求得身心和諧的經驗。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論語·為政》2.4)意思是“我十五歲有志于學問,三十歲有所建樹,四十歲不會被迷惑,五十歲能順應自然發展的規律,六十歲能聞其言而知其意,七十歲能夠隨心所欲,并且不會越過規矩”。這是孔子概括自己一生中修身養性所經歷的六種境界。
“子曰:‘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論語·述而》7.6)意思是“立志于求道,堅守道德,依據仁德,游憩于六藝之中”。孔子一生,志于求道。孔子所求之道,是治國安邦之道,孔子在求道和行道的過程中,不斷地增進自己的道德修養,并且堅守道德,一切行事,皆依據仁德,以仁者愛人之心來處理人際關系,并且置身于六藝的學習之中,用以增進知識,增強才干,陶冶身心。由此可見,“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可以看成是孔子進行道德修養的方法。這種道德修養的方法貫穿于孔子修身養性所經歷的六種境界之中。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論語·季氏》16.7)孔子認為,人生三個重要發展時期,最容易犯三種錯誤,因此需加警戒:年輕時,血和氣沒有穩定,要警戒貪念女色;到了壯年時,血和氣皆旺盛,要警戒爭強好斗;到了老年時,血和氣已經衰弱,要警戒貪得。對于青壯年貪念女色和爭強好斗之事,人們或許早已司空見慣;然而對于老年貪得之事,長期以來未能引起人們足夠的警戒,以至于一段時間內出現了大量的“59歲現象”。譬如:某些領導干部在即將離退休時,認為“有權不用,過期作廢”,于是大肆貪污受賄,或者大肆侵吞國有資產,瘋狂斂財,希望“最后撈一把”,以便安享晚年。然而往往事與愿違,不少領導干部因此而晚節不保,甚至鋃鐺入獄。孔子說:“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此金玉良言也。當然,“59歲現象”并不等于說腐敗分子初次犯罪的年齡主要集中在這一階段,其實職務犯罪早已呈現出年輕化的趨勢。無論“59歲現象”還是“年輕人現象”或“中年人現象”,都只是表象,其根本的原因是權力失去了監督,官員思想開始了腐化。
孔子所言其人生的六種境界和進行道德修養的方法,是就修身養性“應該如何做”而言。人的一生“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而逐步向此六種境界邁進,就會內心充實,就會心靈純凈,就會心曠神怡。孔子所言君子三戒,是就修身養性“不應該如何做”而言,現代醫學研究表明:好色則易傷腎,好斗則易傷肝,貪得則易傷神。人的一生避免色、斗、欲,則能保養身體,則能心態平和。此所謂無益身心事莫為。孔子有此人生的六種境界和三戒,身心豈有不和諧之理?養生之道,其精髓或在此乎!
16.8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1),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2)大人,侮圣人之言。”
譯文
孔子說:“君子有三種敬畏的事情:敬畏天命,敬畏王公大人,敬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道天命而不敬畏,輕視王公大人,蔑視圣人之言。”
注釋
(1)大人:身居高位的人;王公大人。(2)狎:輕視。
感悟
請參見《論語·子罕》9.1章感悟。
16.9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1)上也,學而知之者(2)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譯文
孔子說:“無需老師傳授就有知識的人是上等,經過學習而有知識的人是次一等;遇到困惑而學習的人是又次一等;遇到困惑而不學習,老百姓就是這種最下等的了。”
注釋
(1)生而知之者:無需老師傳授就有知識的人,靠的是非凡才智和親身實踐。宦懋庸《論語稽》:“夫子當日即有圣人之稱,然時人所謂圣者,第在多聞多知、博物強識、不待師學傳授而無所不知,故震驚之也。不知夫子雖生知之圣,而亦未嘗不藉學以成之。其不居生知者,謙辭。其言好古敏求者,亦自明其功力之實也。”(2)學而知之者:靠向別人學習而有知識的人。“生知”與“學知”相對而言。
感悟
請參見《論語·述而》7.20章感悟。
16.10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1),聽思聰(2),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3),見得思義。”
譯文
孔子說:“君子有九種要考慮的事情:看時要考慮是否看得明白,聽時要考慮是否聽得清楚,臉色要考慮是否溫和,容貌要考慮是否端莊,說話時要考慮是否忠實,做事時要考慮是否嚴肅認真,疑惑時要考慮是否向別人請教,憤怒時要考慮是否有后患,遇到所得時要考慮是否合乎道義。”
注釋
(1)明:視力好。(2)聰:聽力好。(3)難(nàn):災難;后患。邢昺《論語注疏》:“當思其后得無患難乎。”
感悟
《尚書·洪范》講述的是人君治理國家的九條大法,其中第二條是“敬用五事”。《尚書·洪范》云:“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貌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聰,思曰睿。恭作肅,從作乂,明作皙,聰作謀,睿作圣。”意思是“五事:一是容貌,二是言論,三是觀察,四是聽聞,五是思考。容貌要端莊,言論要正當,觀察要明白,聽聞要清楚,思考要通達。容貌端莊就能嚴肅,言論正當就能治理,觀察明白就能明智,聽聞清楚就能善謀,思考通達就能圣明”。孔子“九思”,蓋源于《尚書·洪范》中的“五事”。這是孔子要求君子在待人接物方面所要考慮的九種事情。
“視思明,聽思聰”,即耳聰目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兼聽則明,不受蒙蔽,充滿智慧。“色思溫,貌思恭”,即儀容舉止溫和端莊,而不驕傲自大。子貢曾稱贊孔子“溫、良、恭、儉、讓”(《論語·學而》1.10),子夏倡導君子“與人恭而有禮”(《論語·顏淵》12.5)。“言思忠”,即說話忠誠老實,值得信賴。“事思敬”,即做事嚴肅認真,恪盡職守,“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論語·學而》1.5)意思是“治理擁有千輛兵車的國家,要嚴肅認真地處理政事并守信用”。“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論語·子路》13.19)意思是樊遲問什么是仁。孔子說:“平日儀容舉止端莊謙恭,做事嚴肅認真,與人交往忠心誠意。即使到了夷狄,這些品德也不可拋棄。”此乃成功之道。“疑思問”,即虛心求教,謙則受益。“忿思難”,即考慮后果,孔子云:“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論語·顏淵》12.21)意思是“因為一時的憤怒就忘記了自己和父母(而不顧一切),這不就是糊涂嗎?”能夠克制自己,則可免禍。“見得思義”,即所得要合乎正道,義然后取而不茍得;如果見利忘義,則為君子所不齒。
16.11 孔子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1)。吾見其人矣,吾聞其語矣。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譯文
孔子說:“看見好人好事就好像趕不上似的要努力學習,看見壞人壞事就好像手伸進沸水似的要趕快避開。我看見過這樣的人,聽到過這樣的話。隱居來保全自己的志向,行義來實現自己的主張。我聽到過這樣的話,沒見過這樣的人。”
注釋
(1)見善二句:邢昺《論語注疏》:“見善如不及者,言為善汲汲也;見不善如探湯者,人之探試熱湯,其去之必速,以喻見惡事去之疾也。”不及:趕不上。湯:開水;熱水。
感悟
請分別參見《論語·述而》7.11章和《論語·衛靈公》15.10章感悟。
16.12 齊景公有馬千駟(1),死之日,民無德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其斯(2)之謂與?
譯文
齊景公有四千匹馬,他死的時候,民眾找不到他有什么德行可以稱贊。伯夷、叔齊餓死在首陽山下,民眾到如今還稱贊他。大概說的是德行吧。
注釋
(1)千駟:四千匹馬。駟:古代一般用四匹馬駕車,因此四匹馬為駟。(2)斯:這里指德。皇侃《論語義疏》:“斯,此也。言多馬而無德,亦死即消;雖餓而有德,稱義無息。言有德不可不重,其此之謂也。”
感悟
齊景公在位58年,然而對百姓進行殘酷剝削,奢侈無度;濫用刑罰,致使齊國屨賤踴貴;窮兵黷武,構怨于諸侯。他死后僅九年,姜姓齊國就被田氏所取代,史稱“田氏代齊”。
伯夷、叔齊是商朝末年孤竹國國君的兩個兒子。伯夷是長子庶出,叔齊是次子嫡出。據《史記·伯夷列傳》載:孤竹君將死,遺命立次子叔齊為繼承人。孤竹君死后,叔齊以兄弟之倫讓位給其兄伯夷,伯夷以父命當遵而不受。他們都逃到周文王處。周武王起兵伐紂時,他們曾攔住車馬諫阻。武王滅商后,他們恥食周粟而隱于首陽山,采薇而食,最終餓死山中。孔子稱贊伯夷、叔齊為“古之賢人”(《論語·述而》7.15),為“逸民”,并感嘆道:“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論語·微子》18.8)意思是“不降低自己的志向,不辱沒自己的身份,是伯夷、叔齊吧!”
孔子考察齊景公與伯夷、叔齊的事跡,并進行對比分析,從而得出這樣的結論:“齊景公有四千匹馬,他死的時候,民眾找不到他有什么德行可以稱贊。伯夷、叔齊餓死在首陽山下,民眾到如今還稱贊他。大概說的是德行吧。”由此可見,一個人是否能夠得到民眾的稱贊,不在于他的地位有多高,財富有多少,而在于他是否擁有高尚的品德。
16.13 陳亢(1)問于伯魚(2)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3)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4)其子也。”
譯文
陳亢向伯魚問道:“你從老師那里得到過與其他弟子不同的教誨嗎?”伯魚答道:“沒有。父親曾經獨自站立,我快步走過庭院。父親問:‘學《詩經》了嗎?’我答道:‘沒有。’父親說:‘不學《詩經》,就不會說話。’我退下之后就學習《詩經》。有一天,父親又獨自站立,我快步走過庭院。父親問:‘學禮沒有?’我答道:‘沒有。’父親說:‘不學禮,就不能立足于社會。’我退下之后就學習禮。我只聽到這兩個教誨。”陳亢退下之后高興地說:“我問一個問題得到三點收獲,知道了學詩和學禮的重要性,又知道君子不偏愛自己的兒子。”
注釋
(1)陳亢(ɡānɡ):名亢,字子禽,陳國人,孔子弟子,比孔子小40歲。(2)伯魚:孔子的兒子,名鯉,字伯魚。(3)趨:快走。(4)遠:疏遠;不偏愛。
感悟
請參見《論語·述而》7.7章感悟。
16.14 邦君之妻,君稱之曰夫人,夫人自稱曰小童;邦人稱之曰君夫人,稱諸異邦曰寡小君;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
譯文
國君之妻,國君稱她為夫人,夫人自稱為小童;本國人稱她為君夫人,對諸侯國就稱她為寡小君;諸侯國也稱她為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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