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十四]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見義不為,無勇也。”
[四·十] 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
[四·十二] 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
[四·十六] 子曰:“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
[六·四] 子華使于齊,冉子為其母請粟。子曰:“與之釜。”請益。曰:“與之庾。”冉子與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 君子周急不繼富。”
[六·十四] 子游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耳乎?”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于偃之室也。”
[七·十二] 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zhí)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
[十四·十三] 子問公叔文子于公明賈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賈對曰:“以告者過也。夫子時然后言,人不厭其言;樂然后笑,人不厭其笑;義然后取,人不厭其取。”子曰:“其然,豈其然乎?”
[十五·十七] 子曰:“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
[十五·十八] 子曰:“君子義以為質(zhì),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十六·十一] 孔子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吾見其人矣,吾聞其語矣。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十七·二十三]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十九·一]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
〔鑒賞〕 孔子把義規(guī)定為人的生活意義、和一切行為的根據(jù)所在,要求人們必須“行義以達其道”(《季氏》),平時要“義之與比”(《里仁》),就是說只同有義的人親近。孔子一再強調(diào),義對于人生是至關(guān)重要的,君子要以義為根本,以禮實行它,用謙遜的言辭表達它,以忠誠的態(tài)度實現(xiàn)它(《衛(wèi)靈公》)。在他看來,人的一生應(yīng)當(dāng)是行義的人生。
義在《論語》中是與具體的活動或行為相對而言的,是代表具體活動或行為所要實現(xiàn)的精神價值: 它表現(xiàn)為正義,公義,道義,原則等。他用是否有義來區(qū)別有道德的人與沒有道德的人,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里仁》)。喻是知道、明白的意思,這里表示看到、關(guān)注。就是說一事當(dāng)前,君子首先關(guān)注的是其中之義,即是否合于公義、原則,而小人則關(guān)注它是否對己有利。這里孔子所說的利是指一己之私利,因為通觀《論語》,我們可以看到孔子從來沒有否定過國家之利、人民之利、社會之利。孔子這句話也不是反對人們追求私利,而是說君子不把私利放在首位,而是把道義、原則置于私利之上,只要不違反道義,人們也是可以、甚至應(yīng)當(dāng)謀求正當(dāng)?shù)乃嚼R虼耍鬃臃磳Π压鳛槿松奈ㄒ坏摹⒆罡叩哪康模摹傲x以為上”的主張是要求人們把崇高的精神價值,把公義、道義作為人生的最高的目的,日常行事要合乎原則,不可茍且。
義在《論語》中常常表示正當(dāng)性與恰當(dāng)性,正如《中庸》所說“義者,宜也”。義也是為了達到一個目的而采取的正當(dāng)手段和途徑,是人們做事的必由之路,行義就是為所當(dāng)為,即不能不這樣做,不論其行為對個人的利益、前途、命運,甚至生命產(chǎn)生多么嚴重的后果。從另一方面說,行義是不為所不當(dāng)為,就是決不能那樣做,不論因此可能失去財富、地位等許多很吸引人的東西。這是實踐自己的道德責(zé)任和義務(wù),是出于良心的需要。孔子不是一般地反對個人利益,但是他強調(diào)“見利思義”(《憲問》)、“見得思義”(《子張》),就是說你必須考慮一下,是不是可以得到這種利益,如果合乎道德規(guī)范(更不用說法律規(guī)定了),你完全可以接受,否則,你決不能抱有非分的企圖。孔子自己在可以得到富貴的機會面前的態(tài)度是“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述而》)。在物欲橫流的當(dāng)今社會,孔子的這種態(tài)度尤其值得我們每一個人效法。
人的天性中有好利的傾向,孔子深知這一點,所以他說“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里仁》)。他看到人們在平時一事當(dāng)前,往往都首先想到對自己有什么好處。他清楚地意識到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或在重大關(guān)頭、關(guān)鍵時刻,要奉義而行是很不容易的,因此他提出“徙義”。“徙”表示遷移、接近,“徙義”就是“徙于義”,意為合乎義,即改變自私自利的傾向,以實際行動行義。孔子認為所謂“崇德”就是“主忠信,徙義”(《顏淵》),他自己平時最關(guān)注、最擔(dān)心的四件事情中,有一件就是“聞義不能徙”(《述而》)。可見,“徙義”是儒家道德修養(yǎng)的基本功夫。
義是孔子經(jīng)常要求統(tǒng)治者做到的道德規(guī)范,他要求治國者“務(wù)民之義”(《雍也》),就是要致力于合乎人道的事情。義對于朝廷來說,就是要維護道義,從事正義的事業(yè),不能為非作歹,損害百姓。他認為統(tǒng)治者只有為了高尚目的,奉義而行,才能贏得人民的擁護,所以他說:“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敬。”(《子路》)孟子在此基礎(chǔ)上提出了仁者無敵、得人心者得天下的思想。
對于普通人來說,孔子認為不論人們怎樣生活,都必須有某種意義,也就是說對社會,或他人,或?qū)ψ约旱倪M步有一種好處,使人生有一種價值。他對那種終日飽食,無所用心的人十分反感。為了激發(fā)這種人對生活的興趣和熱情,他說: 不是有下棋這樣的游戲嗎?玩玩這個也比那種無所事事的生活強多了(《陽貨》)。還有一種人,看似與上述這種人不同,他們十分活躍,到處表現(xiàn)自己,“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即賣弄小聰明)”,在孔子看來,這也是一種庸俗無聊的趣味,他以為,對于染上這種毛病的人是很難辦的(以上見《衛(wèi)靈公》)。
義代表了一個崇高的理想和目的,是致力于實行一種高尚的、神圣的事業(yè),因此必定表現(xiàn)為一種極大的精神力量。《論語》正是這樣描繪君子的行義行為。一個人為了實行自己所信守之義,要不屈服于任何外界壓力,不論它是兇殘的暴力,還是世俗之見。對于暴力,孔子提出:“志士仁人,無求身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衛(wèi)靈公》)他以為見義不為,是膽小鬼的表現(xiàn)(《為政》),而行義的人生是無畏的。
孔子義的觀念在《孟子》書中得到了很大的發(fā)展,它注重培育“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浩然正氣和不怕犧牲的豪杰精神。由于孔孟仁義思想的滋養(yǎng),在中國形成了重民族大義和社會正義的傳統(tǒng),各個朝代在重大歷史關(guān)頭涌現(xiàn)的志士仁人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就是這一偉大傳統(tǒng)的生動表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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