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藪《總轄》原文|注釋|賞析|譯文

德安有人家土庫中被盜者，^[1]絕無蹤跡。一總轄謂其徒曰：^[2]“恐是市上弄胡孫者，^[3]試往脅之;不伏，則執(zhí)之;又不伏，則令唾掌中。”如其言，其人良久覺無唾可吐，色變，具伏，^[4]乃令胡孫由天窗中入取物。或謂：“總轄何以知之?”曰：“吾亦不敢必。但人之驚懼者，必?zé)o唾可吐。姑以卜之，幸而中耳。”又一總轄坐霸頭茶坊，^[5]有賣熟水人，持兩銀杯。一客衣服濟(jì)然，^[6]若巨商者，行過就飲。總轄遙見，呼謂曰：“吾在此，不得弄手段!將執(zhí)汝!”客慚悚而去。人問其故，曰：“此奸盜之魁也。適飲水時(shí)，以兩手捧盂，蓋度其廣狹，作偽者以易之耳。吾既見，安得不問?”韓王府中，^[7]忽失銀器皿數(shù)件，掌器婢叫呼，為賊傷手。趙從善尹京，^[8]命總轄往府中測視。良久，執(zhí)一親仆訊之，立伏。歸白趙云：“適視婢瘡口在左手，蓋與仆有私，竊器與之，以刃自傷，偽稱有賊。

而此仆意思有異于眾，^[9]以是得之。”

【注釋】 [1]德安：今湖北省安陸縣。 [2]總轄：宋朝對捕快班頭的稱呼。 [3]弄胡孫者：玩猴戲的人。 [4]具伏：全部招認(rèn)。 [5]霸頭：街坊名。 [6]濟(jì)然：齊整。 [7]韓王：韓世忠，南宋抗金名將，封蘄王。 [8]趙從善尹京：趙師睪(yi)任臨安知府。趙從善，見《我來也》注[1]。 [9]意思：神情;態(tài)度。

【譯文】 德安地方有一人家中倉庫遭竊，(竊賊)沒有留下任何作案的痕跡。有一捕快班頭對他的徒弟說：“恐怕是集市上耍猴的干的，你試著到那里威脅他;如果他不招，就把他抓起來;若還不招認(rèn)，就命令他往手掌上吐唾沫。”徒弟聽從總轄的話，那人好長時(shí)間覺得沒有唾沫好吐，臉色大變，全部招認(rèn)，原來是指揮那猴從天窗進(jìn)入屋中取東西的。有人對班頭說：“你根據(jù)什么知道是他干的呢?”回答說：“我也不敢肯定就是他，然而驚恐害怕的人，一定沒有唾沫可吐。我姑且以此推測，有幸而言中了。”另一位班頭在霸頭街的茶坊里坐著，有賣熱水的人，拿著兩個(gè)銀杯。一位客人衣服整潔，好像是大商人，走過這里就喝水。總轄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大聲對那人叫道：“我在這里，你不能耍手段，(那樣，)我將逮捕你!”客人既羞慚又害怕地離開了。有人問這其中的原因，班頭說：“這人是盜賊的頭目。剛才喝水時(shí)，他用雙手捧著杯子，那是在測量容器的尺寸，以便做假的好暗中偷換。我既然看見，哪能不問呢?”韓世忠府上，忽然丟失銀器多件，掌管銀器的奴婢大聲呼叫，說是被盜賊砍傷了手。當(dāng)時(shí)趙從善任臨安知府，命令班頭前往府中調(diào)查。一段時(shí)間后，抓到一個(gè)主人的貼身仆人審訊，(那人)立即招供。班頭回來后對趙知府說：“剛才看那奴婢的傷口在左手上，定是她與仆人有私情，偷銀器給他，用刀砍傷自己的手，謊稱有賊。而那仆人的神情與別人不同，因此斷定是他干的。”

【總案】 小說寫古代偵緝?nèi)藛T偵破案件的故事。作者寫了三件事，事情并不復(fù)雜，文字也非常簡省，但讀起來卻饒有興味，原因在哪里呢?這是因?yàn)樽髌分械闹魅斯傒犧k案與眾不同，方法獨(dú)特。在當(dāng)時(shí)的條件下，偵破案件絕無今天這樣的現(xiàn)代化設(shè)備，而是單憑辦案人的觀察分析，邏輯推理。總轄的精明之處就在這里。他不僅對各色人物觀察細(xì)微，而且善于進(jìn)行心理分析，表現(xiàn)出聰明智慧，真可謂明察秋毫，斷案如神。

小說僅用幾百字，就寫了三個(gè)不同特色的偵破案例，足見作者運(yùn)用語言的功力，這也是文言作品所共有的特點(diǎn)。

朱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