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圖全傳》簡介|鑒賞

清代長篇白話小說， 四十回。清無名氏著。此書存頌德軒藏板小型本，卷首有“漢上浮槎使者”序。此本刻工粗劣，字體不一，人名有時也前后不統一。

小說寫北宋徽宗年間，兵部大司馬李永福戰死，夫人吳氏與二子李雷、李電在建康府溧水縣居住，家境窘迫，時得相公林孔昭周濟。后李雷得知世兄馮承受新任七省軍門，即前往南京求助。馮軍門令其督辦七省內叛黨及贓官污吏之事，并令溧水縣為之起造府第。李雷品性本惡，得官后則掠搶婦女、霸占民田、殺人害命，無惡不做，致使民怨沸騰。李雷強占賣藝人班氏兄弟的妻、妹，又將誤入李府的聞大公子推入火牢烤死。班氏兄弟赴南京告狀，馮軍門庇護李雷;李雷則趁機救出江洋大盜沖天賊，并認其為義子;沖天賊感激不盡，充當李雷貼身保鏢。吳氏與李電奉勸李雷多行善，少作惡;李雷不聽，并將他們趕出李府，李雷逼搶恩人林孔昭之妻羅氏，關圣帝將羅氏送到清涼山女庵避難，林孔昭被李雷關入土牢，豪杰楊天盛等人多次攻打李府刺殺李雷，均不勝而退。猿猴大仙將林孔昭救出，孔昭巧遇李雷妻子陸氏;李雷發現后放火燒死陸氏，林孔昭僥幸逃脫。雷部天神陶弘景下凡勸化李雷，并向其出示善惡圖以示警告，李雷仍執迷不悟。李雷按照惡僧摩云教授之法采陰補陽，殘害婦女不計其數。曾在宋仁宗朝官任尚書的樊惠昌，令家仆赴京揭發李雷的種種奸惡;李雷誣告樊惠昌是叛黨，馮軍門立即調兵捉拿樊氏全家。李雷在紅濟寺強搶鄧小姐，公子鄧林將姐姐救回;李雷誣陷其為叛黨，馮又擒拿鄧氏滿門，僅鄧氏姐弟逃脫。后皇帝令經略唐端赴南方巡查奸惡之官，眾冤魂托夢狀告李雷，唐欽差密訪李府，李雷將其關入土牢，猿猴大仙將唐端救出。唐端返回南京調兵捉拿李雷，皇帝下令處死李雷。程春實、楊天盛、李電等奉旨至白馬關剿除妖獸，皇帝為眾人封官進爵。眾官榮歸故里祭祖、 完婚，李電等富貴兩全。

《善惡圖全傳》在明清小說中屬于宣揚懲惡揚善以警世勸人的一類。此書序中的一段話及小說結尾的一首詩，可視為全書主旨的準確概括： “易曰：‘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上天報施，不爽毫發，善惡圖一書所以勸善懲惡者也。” (浮槎使者序) “善惡終身果報，天理循環無錯。惡人尸分碎塊，善良位列仙班?！毙≌f作者據此宗旨描寫了奸惡之人李雷的發跡、作惡及覆滅。

官宦子弟李雷在窮困潦倒之際，依靠世兄而發跡作官，負責督辦叛黨及貪官污吏事務。然而，李雷自己卻正是一個奸惡之官。他倚仗權勢， 為非作歹，無惡不做。受害的溧水縣民眾稱之為“狼人”、 “活閻羅”。李雷害人的手段之兇殘，讀之令人發指。試舉第三回寫李雷在府中私設火牢的情節： “把地挖他三尺深，九尺寬，八尺長，四面用鐵柱子裹住。一轉皆砌單墻加生鐵，一轉剝起來用生鐵椽子、白礬石加糯米汁灌起;上面鋪一色甘露瓦，用十二張風箱、兩道鐵柵欄，用鐵圈鎖住，用毛竹蒿子點火。若人進去，先是淌汗，后是淌油;然(后)周身一烈，天靈蓋一炸，一分兩半，尸骨化為灰塵。”李雷就是用這種火牢烤死了聞大公子，其手段之慘無人道，可謂登峰造極!李雷不僅設有火牢害人，還設有土牢關押無辜受害者，如林孔昭等。

李雷如此作惡，是因為有兩種力量在支持他。首先，馮軍門在南京身居要職，他把督辦貪官污吏的重任竟然交給李雷這樣的歹徒，其任人唯親可見一斑。當受害的班氏兄弟赴南京控告時，馮軍門公然袒護李雷;當李雷誣告樊惠昌、鄧林之父時，馮軍門則有求必應，調兵捉拿無辜之人，其執法犯法可以想見。馮軍門是李雷的直接庇護者，而專制主義社會制度則是產生、保護馮軍門這樣眾多官僚的根源。 其次，李雷在溧水縣不僅擁有數量可觀的私人武裝，而且他四處搜羅地痞、惡棍來充當爪牙，如;邵青、李三、沖天賊、羅定等等，他們在溧水縣織成了一張罪惡之網。因此，李雷在行兇作惡時方能有恃無恐，而象楊天盛等綠林豪杰數次行刺李雷都未成功，也就不足為怪了。

《善惡圖》寫李雷恩將仇報、奪人妻女、殘害無辜，最后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似乎果然是天理昭昭、報施不爽;楊天盛、李電等或疾惡如仇、除霸安良，或勸惡行善、出污泥而不染，最終封官進爵、富貴兩全，似乎果然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是，仔細閱讀全書，卻使人懷疑作者安排的美好結局的真實性及由此得出的警醒世人的結論。

首先，所謂行善者的作為實在可憐。林孔昭之妻被李雷逼搶，要靠關圣帝庇護，林孔昭被李雷關入土牢及楊天盛等綠林豪杰被困李府，要靠猿猴大仙的救助方能脫險;甚至朝廷欽差、“清官”唐端身陷李府土牢，也是依靠猿大仙才化險為夷。 可見， “善”在人間的力量實在有限， “正義”需要虛幻的神靈保祐，才不至于香消玉殞，其次，作惡者的暴行難以阻止。李雷作惡多端，以至驚動天神下降;但雷部天神陶先生只是出示“善惡圖”來勸化李雷，而在李雷知惡不悔、甚至要殺天神之際，陶先生也并無驚人之舉，只是瀟灑地冉冉而去。天神們在懦弱、善良者面前是法力宏大、 光彩照人的;但在窮兇極惡者面前卻是無計可施、僅僅作莊嚴狀而已。這讓善良的人們如何能夠心甘情愿地去禮拜“救苦救難”的神圣們呢?天神無所作為，人間的“惡魔”卻擁有實力。馮軍門縱容李雷做下種種惡事，卻反而升官至理藩院任職，未受任何處分。“清官”唐端也只是對溧水知縣發威，對馮軍門則無可奈何。皇帝下令斬殺李雷，眾豪杰于是歡天喜地為皇帝去剿除妖獸;而奸佞馮軍門、昏庸皇帝依然高高在上，善良的人們又怎能喜笑顏開呢?其實，小說的美好結局只是水中月、鏡中花;天神手中的“善惡圖”，只是一張籠罩著幻想光環的廢紙。

這部小說盡管在藝術上比較平庸，在內容上表現出市民階層的天真幻想，但在民間曾經廣泛流傳。此書保留有明顯的說書痕跡，很可能是據說話人所用底本或說話人演說記錄本整理、改寫而成。清《揚州畫舫錄》卷十一寫揚州說書的盛況，其中就有曹天衡講說《善惡圖》的記載。因此，不應忽視此書對民間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