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竹桃·房東夾竹桃花》詠夾竹桃詩鑒賞

歸有光

奇卉來異境，粲粲敷紅英。

芳姿受命獨，奚假桃竹名?

昔來此花前，時聞步 聲 。

今日花自好，茲人已遠行。

無與共幽賞，長年鎖空庭。

昨來一啟戶，嘆息淚縱橫。

歸有光是明代中葉著名文學家，號震川，昆山(今江蘇昆山)人。他是嘉靖末年進士，在文學上與王慎中、唐順之、茅坤等人結成一個流派，與當時在文壇上頗有勢力的復古派相抗衡，文學史上稱之為“唐宋派”。他的抒情散文簡明樸素而又自然動人。這首小詩與其散文風格相近，寫得很清新可愛。

詩的前四句直接寫花。大意是說，這奇妙的花卉來自于異國他鄉，枝頭上的花朵又是多么艷麗芬芳。她從上天秉受的姿容本來就很獨特，哪里用得著借助桃竹的美名來把門面裝潢。其實，這四句詩只是委婉地從兩個方面來對夾竹桃花進行了說明性的描繪。一是說她來源于國外。夾竹桃系夾竹桃科常綠灌木.原產于亞洲熱帶，后來傳入我國，所以詩人才說她“來異境”。二是此花別具特色，葉子似竹而花朵似桃，兩者都具有很高的觀賞價值，與其它品種的花木絕不相同，“受命獨”即自然生成便具有獨特之姿容的意思。第四句重伸前句語意，意謂夾竹桃花本身所有的芳姿便足以贏得人們的青睞，不必再借助“竹桃”的名稱。如細品全詩，此句當還有一層意思。作者寫此詩是借詠花以懷人，那么，他所懷念之情人的名字很可能就叫“桃竹”或與這兩個字有關聯。如果這樣，此語就具有雙關的功能了。

后八句由寫花轉而懷人。可分兩個層次，前兩句是對往事的回憶，后六句則是抒發現實的憂愁悵惘之情。

“昔來此花前，時聞步 聲”兩句是說，在從前的日子里，當自己來到這株美麗的夾竹桃花前邊之時，經常有沙拉沙拉的木拖鞋的腳步聲陪伴著，那位嬌嬈可愛的美人也會步履輕盈地來到這里。他們共同欣賞著這獨具姿色的花朵，在花前相互交流心曲。美的人與美的花兒交相互映，使他如醉如癡，深深地陶醉于這一美妙的景象與融融的深情之中，感受到無比的幸福與愉悅，于是才留下了永恒的眷戀與回憶。如今花兒在獨自開放，依舊呈現著往日的芬芳，然而那位共同賞花的美人卻已經遠行而去，這怎能不令人惆悵?因為已經無人陪伴著詩人一起去觀賞夾竹桃花，她就被長年鎖在空屋子里，冷冷清清，寂寂寥寥，好不凄楚。昨天，詩人曾又獨自來到這里，當他打開房門向里一看的時候，不免唉聲嘆氣，眼淚縱橫，無限感傷起來。詩至此戛然而止，給讀者留下了無限暇想的空間。

詩人為何要“嘆息淚縱橫”呢?不言而喻，這是因為他見花生情，睹物懷人所致。他由眼前花朵的鮮明妍麗想到美人的娟娟可愛，聯想到當初二人繾綣相依的溫馨與竊竊私語的甜蜜。然而眼前的情形卻是花在人無，物是人非，他怎能不油然而生一種沮喪懊惱的失落之感呢?然而作者并不把這種情感直接抒發出來，而是先在前幾句詩中做好鋪墊，最后用一筆暗中點出，并把結果留給讀者去馳騁想象。這樣就使全詩顯得蘊藉含蓄，委婉細膩，豐厚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