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維《人間詞話·文山之風骨》經典解讀
文山之風骨
文文山詞,風骨甚高,亦有境界,遠在圣與、叔夏、公謹諸公之上。亦如明初誠意伯詞,非季迪、孟載諸人所敢望也。
此則,王國維先將文天祥和南宋詞人王沂孫、張炎、周密相比,稱文天祥在他們之上;再將文天祥和明初詞人劉基、高起、楊基相比,稱這三人就算踮起腳都望不到文天祥的高度。
王國維肯定的是文天祥詞的風骨甚高,并且詞中更有境界可觀。
風骨是文風,文如其人,骨格風高,文章才至真至誠,方能不隔;境界是作詞者的功力,兩者都居,那便是名篇佳句了。
其實,最應該和文天祥作對比的,應該是辛棄疾。
“國家不幸詩家幸”,兩人都生于亂世懷才不遇,空生這憂國憂民之心,辛棄疾的詞更傾向于英雄之豪,而文天祥的詞更多的傾向于文人之秀。
文天祥寫得比較好的是詩歌,他前期的作品比較平庸,在宋末抗元時期,從戎的命運叫他備嘗坎坷,他的詩歌里也有了動人心魄的力量。
他出使元營直至慷慨就義,在《過零丁洋》里悲愴激奮,格高千古:
過零丁洋
文天祥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高風亮節千古絕唱,剛毅正大的人性風華!
山河如柳絮般在狂風肆虐中支離破碎,身世如浮萍般在冷雨摧殘下顛沛流離。昔日兵敗時的惶恐依舊,人生孤苦,固有一死,若能用我的赤膽忠心照耀青史則死而無憾。
沁園春·至元間留燕山作
文天祥
為子死孝,為臣死忠,死又何妨。自光岳氣分,士無全節,君臣義缺,誰負剛腸。罵賊睢陽,愛君許遠,留得聲名萬古香。后來者,無二公之操,百煉之鋼。
人生翕欻云亡。好烈烈轟轟做一場。使當時賣國,甘心降虜,受人唾罵,安得留芳。古廟幽沉,儀容儼雅,枯木寒鴉幾夕陽。郵亭下,有奸雄過此,仔細思量。
“好烈烈轟轟做一場”便是開闊意境,高格風骨。
“古廟幽沉,儀容儼雅”指的是宋亡后,亡國之臣也要保持自己的尊嚴。“枯木寒鴉幾夕陽”,這一句更是不勝悲凄之意,本就是枯木,只有寒鴉相伴,可是這樣的枯木連夕陽都不能再享受多時了,真是國之垂垂朽矣。
“郵亭下,有奸雄過此,仔細思量。”最后一句更顯得詞人的愛國之深。國破家亡,自己之命尚不保,卻還一腔悲憤地譴責導致國家如此下場的奸臣賊子!愛國如斯,卻是心痛如何,下場又如何?
【注】
文天祥(1236年6月6日至1283年1月9日),漢族,吉州廬陵(今江西吉安縣)人,民族英雄,初名云孫,字天祥。選中貢士后,換以天祥為名,改字履善。寶祐四年(1256年)中狀元后再改字宋瑞,后因住過文山,而號文山,又號浮休道人。文天祥以忠烈名傳后世,受俘期間,元世祖以高官厚祿勸降,文天祥寧死不屈,從容赴義,生平事跡被后世稱許,與陸秀夫、張世杰并稱為“宋末三杰”。圣與、叔夏、公謹,分別指南宋詞人王沂孫、張炎、周密。
上一篇:王國維《人間詞話·文體尊卑論》經典解讀
下一篇:王國維《人間詞話·無一語道著》經典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