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任少卿書》
太史公牛馬走司馬遷,再拜言。
少卿足下:曩者辱賜書,教以慎于接物,推賢進士為務,意氣勤勤懇懇。若望仆不相師,而用流俗人之言,仆非敢如此也。仆雖罷駑,亦嘗側聞長者之遺風矣。顧自以為身殘處穢,動而見尤,欲益反損,是以獨郁悒而無誰語。諺曰:“誰為為之?孰令聽之?”蓋鐘子期死,伯牙終身不復鼓琴。何則?士為知己者用,女為說己者容。若仆大質已虧缺矣,雖材懷隨和,行若由夷,終不可以為榮,適足以發笑而自點耳。
書辭宜答,會東從上來,又迫賤事,相見日淺,卒卒無須臾之間,得竭指意。今少卿抱不測之罪,涉旬月,迫季冬,仆又薄從上雍,恐卒然不可為諱,是仆終已不得舒憤懣以曉左右,則長逝者魂魄私恨無窮。請略陳固陋。闕然久不報,幸勿為過。
仆聞之:修身者,智之符也;愛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義之表也;恥辱者,勇之決也;立名者,行之極也。士有此五者,然后可以托于世,列于君子之林矣。故禍莫憯于欲利,悲莫痛于傷心,行莫丑于辱先,詬莫大于宮刑。刑余之人,無所比數,非一世也,所從來遠矣。昔衛靈公與雍渠同載,孔子適陳;商鞅因景監見,趙良寒心;同子參乘,袁絲變色:自古而恥之!夫以中材之人,事有關于宦豎,莫不傷氣,而況于慷慨之士乎!如今朝廷雖乏人,奈何令刀鋸之余,薦天下之豪俊哉!仆賴先人緒業,得待罪輦轂下,二十余年矣。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納忠效信,有奇策材力之譽,自結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遺補闕,招賢進能,顯巖穴之士;外之,不能備行伍,攻城野戰,有斬將搴旗之功;下之,不能積日累勞,取尊官厚祿,以為宗族交游光寵。四者無一遂,茍合取容,無所短長之效,可見于此矣。鄉者,仆亦嘗廁下大夫之列,陪外廷末議。不以此時引維綱,盡思慮,今已虧形為掃除之隸,在阘茸之中,乃欲仰首伸眉,論列是非,不亦輕朝廷、羞當世之士邪?嗟乎!嗟乎!如仆尚何言哉!尚何言哉!
且事本末未易明也。仆少負不羈之才,長無鄉曲之譽,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奉薄伎,出入周衛之中。仆以為戴盆何以望天,故絕賓客之知,忘室家之業,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材力,務一心營職,以求親媚于主上。而事乃有大謬不然者!
夫仆與李陵俱居門下,素非能相善也。趣舍異路,未嘗銜杯酒,接殷勤之余歡。然仆觀其為人,自守奇士,事親孝,與士信,臨財廉,取予義,分別有讓,恭儉下人,常思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其素所蓄積也,仆以為有國士之風。夫人臣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赴公家之難,斯已奇矣。今舉事一不當,而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孽其短,仆誠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踐戎馬之地,足歷王庭,垂餌虎口,橫挑強胡,仰億萬之師,與單于連戰十有余日,所殺過當。虜救死扶傷不給,旃裘之君長咸震怖,乃悉征其左、右賢王,舉引弓之民,一國共攻而圍之。轉斗千里,矢盡道窮,救兵不至,士卒死傷如積。然陵一呼勞軍,士無不起,躬自流涕,沬血飲泣,更張空弮,冒白刃,北首爭死敵者。陵未沒時,使有來報,漢公卿王侯皆奉觴上壽。后數日,陵敗書聞,主上為之食不甘味,聽朝不怡。大臣憂懼,不知所出。仆竊不自料其卑賤,見主上慘凄怛悼,誠欲效其款款之愚,以為李陵素與士大夫絕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雖古之名將,不能過也。身雖陷敗,彼觀其意,且欲得其當而報于漢。事已無可奈何,其所摧敗,功亦足以暴于天下矣。仆懷欲陳之,而未有路,適會召問,即以此指,推言陵之功,欲以廣主上之意,塞睚眥之辭。未能盡明,明主不曉,以為仆沮貳師,而為李陵游說,遂下于理。拳拳之忠,終不能自列。因為誣上,卒從吏議。家貧,貨賂不足以自贖,交游莫救,左右親近不為一言。身非木石,獨與法吏為伍,深幽囹圄之中,誰可告愬者!此真少卿所親見,仆行事豈不然乎?李陵既生降,隤其家聲,而仆又佴之蠶室,重為天下觀笑。悲夫!悲夫!事未易一二為俗人言也。
仆之先非有剖符丹書之功,文史星歷,近乎卜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所畜,流俗之所輕也。假令仆伏法受誅,若九牛亡一毛,與螻蟻何以異?而世又不與能死節者比,特以為智窮罪極,不能自免,卒就死耳。何也?素所自樹立使然也。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用之所趨異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辭令,其次詘體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關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發、嬰金鐵受辱,其次毀肌膚、斷肢體受辱,最下腐刑極矣!傳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節不可不勉厲也。猛虎在深山,百獸震恐,及在檻阱之中,搖尾而求食,積威約之漸也。故士有畫地為牢,勢不可入;削木為吏,議不可對,定計于鮮也。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膚,受榜箠,幽于圜墻之中。當此之時,見獄吏則頭搶地,視徒隸則心惕息。何者?積威約之勢也。及以至是,言不辱者,所謂強顏耳,曷足貴乎!且西伯,伯也,拘于羑里;李斯,相也,具于五刑;淮陰,王也,受械于陳;彭越、張敖,南面稱孤,系獄抵罪;絳侯誅諸呂,權傾五伯,囚于請室;魏其,大將也,衣赭衣,關三木;季布為朱家鉗奴;灌夫受辱于居室。此人皆身至王侯將相,聲聞鄰國,及罪至罔加,不能引決自裁,在塵埃之中。古今一體,安在其不辱也?由此言之,勇怯,勢也;強弱,形也。審矣,何足怪乎?夫人不能早自裁繩墨之外,以稍陵遲,至于鞭箠之間,乃欲引節,斯不亦遠乎!古人所以重施刑于大夫者,殆為此也。
夫人情莫不貪生惡死,念父母,顧妻子,至激于義理者不然,乃有所不得已也。今仆不幸,早失父母,無兄弟之親,獨身孤立,少卿視仆于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必死節,怯夫慕義,何處不勉焉!仆雖怯懦,欲茍活,亦頗識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縲紲之辱哉!且夫臧獲婢妾,猶能引決,況仆之不得已乎?所以隱忍茍活,幽于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陋沒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
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底圣賢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結,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乃如左丘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而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
仆竊不遜,近自托于無能之辭,網羅天下放失舊聞,略考其行事,綜其終始,稽其成敗興壞之紀,上計軒轅,下至于茲,為十表,本紀十二,書八章,世家三十,列傳七十,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草創未就,會遭此禍,惜其不成,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仆誠以著此書,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則仆償前辱之責,雖萬被戮,豈有悔哉!然此可為智者道,難為俗人言也!
且負下未易居,下流多謗議。仆以口語遇遭此禍,重為鄉黨所笑,以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復上父母之丘墓乎?雖累百世,垢彌甚耳!是以腸一日而九回,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其所往。每念斯恥,汗未嘗不發背沾衣也!身直為閨閣之臣,寧得自引深藏于巖穴邪?故且從俗浮沉,與時俯仰,以通其狂惑。今少卿乃教以推賢進士,無乃與仆私心剌謬乎?今雖欲自雕琢,曼辭以自飾,無益,于俗不信,適足取辱耳。要之,死日然后是非乃定。書不能悉意,故略陳固陋。謹再拜。
這是我國古典文學史上第一篇富于抒情性的長篇書信。據書中“會東從上來”及“薄從上雍”二事,司馬遷寫這封信,在漢武帝太始四年(前93)冬。致書的對象任少卿,名安,這時下獄。舊說,安這次下獄被處死。然據王國維《太史公行年考》,任安誅死,是坐戾太子案,當在征和二年(前91),褚少孫在《史記·田叔列傳》后面補敘任安事,載武帝語: “任安有當死之罪甚眾,吾嘗活之。”則太始四年之獄,安或再遇赦,后死于北軍護軍使者任內。任安下獄前,司馬遷任中書謁者令,掌“領贊尚書,出入奏事”,職屬宮廷機要,安要他“推賢進士”,為朝廷薦舉人才。司馬遷自以為前數年因李陵事下獄,受過“腐刑”,是莫大的恥辱,不配做這種事。在信中,引證古今,抒發憤懣,對當時的現實及其自身的遭遇,都有深刻的反映。文長一千三百余字,可分為六大段: 首尾兩段述復信延遲原因及復信時的心情;第二段述不配“推賢進士”的緣故;第三段述為李陵事下獄的經過;第四段述忍辱受刑;第五段述如何完成《史記》的寫作。書中主要內容,有如下四個方面:
其一,反映了司馬遷的光輝性格和封建統治者的一些惡劣行為。司馬遷在書中稱贊“慷慨之士”和“倜儻非常之人”,他自己正是地地道道的這種人。因為這樣,他對受“腐刑”的恥辱,極為強調,認為“大質已虧”,“在阘茸之中”,至于“無可比數”,“雖累百世,垢彌甚耳”;如再“仰首伸眉,論列是非”,不但無地自容,而且“輕朝廷,羞當世之士”,絕不能再做什么“推賢進士”之事。越是強調自己受刑后的卑賤,越見出作者的倔強與對屈辱的不能容忍。他認為在受刑前理應“引決自裁”,不該茍且偷生,受此屈辱。這充分表現他性格的剛烈。他所以受此恥辱,又是出于正直敢言和對朝廷的忠誠。當李陵兵敗投降匈奴的事件發生,在朝廷“大臣憂懼,不知所出”,“全軀保妻子之臣”及平時對李陵有“睚眥”之怨的人一片“媒孽其短”的聲中,他挺身而出,說了一些公道話。李陵降敵,有失民族氣節;但在當時,他的遭遇卻又值得同情。司馬遷與李陵無私交,然觀察李陵平時的為人,“有國士之風”;兵敗前的忠勇苦戰,確有“出萬死不顧一生”之概,情狀感人。李陵之敗,本來為漢武帝寵妃李夫人之兄貳師將軍李廣利所誤,主要責任在彼。司馬遷要武帝考慮李陵平日的為人及此次作戰情況,略觀動靜。武帝袒護李廣利,以為司馬遷的發言,是“沮貳師”,即有傷李廣利。遂如《史記》所載,“族陵母妻子”,斷陵贖罪之路;并下司馬遷于獄,施以酷刑,以泄私憤。這些,反映了司馬遷性格的另一光輝側面,并反映了漢武帝的處事不公、威福無常,以及朝官權貴的勢利和無能。
其二,反映了封建刑獄制度的黑暗、殘酷。漢初,原有納錢谷可以贖罪和拜爵之舉,司馬遷受處分,“家貧,貨賂不足以自贖;交游莫救,左右親近,不為一言”。入獄后,以其性格的慷慨剛烈,也不免要“見獄吏則頭槍地,視徒隸則正惕息”。他進而從周文王(西伯)、李斯、韓信(淮陰侯)、彭越、張敖、周勃(絳侯)、竇嬰(魏其侯)、季布、灌夫等人入獄和受刑的事,指出在刑罰、獄官、獄卒的“積威約之勢”的驅迫下,這些著名人物,包括自己在內,同樣屈身受辱,“言不辱者,所謂強顏耳”!這除了涉及人情冷暖和皇帝的“左右親近”的畏怯之外,主要反映封建刑獄制度的黑暗和殘酷。
其三,在我國文學史上,最早提出了“發憤著書”的理論。司馬遷認為“腐刑”之辱不可忍,但書中卻又指出自己碰到時,是“就極刑而無慍色”。為什么呢?這是因為他又認為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當時未對祖國和人民做出志所久存、力所能及的重要貢獻,輕意一死,“輕于鴻毛”;他的頑強的歷史責任感不容許他這樣做,他只得付出巨大的代價,咬著牙根忍受下來。他以自己的痛苦實踐,并總結了周文王、孔子、屈原、左丘明、孫臏、呂不韋、韓非等人在患難中或殘廢中著書,以及“《詩》三百篇,大抵圣賢發憤之所為作也”的大量事例,提出了發憤著書、患難著書的理論。這在我國文學史上是首創的,對于我國文學的發展,是有積極的推動作用的。
其四,揭露封建帝王對待史官的態度和自己寫作《史記》的情況。書中揭露史官并不為封建帝王所重視,成為“主上所戲弄,倡優所畜”的職務。但作者擔任史官,并不因受到這種待遇而消沮,他意識到史官責任的重大,立志要為祖國寫出第一部規模宏偉、全面而有系統的通史,這就是他忍死忍辱,而用血淚、生命換來的《史記》一書。他艱辛地“網羅天下放失舊聞,略考其行事,綜其始終,稽其成敗興壞之紀”,要把《史記》寫成能夠“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著作。實踐證明,他堅強的意志和辛苦的勞動,使他達到這種目的,《史記》終于成為我國一部空前的、具有豐富史料、卓越史識,并有極高文學價值的偉大著作。書中這些話,對于我們理解《史記》這一部偉大著作,是很有幫助的。
書中所表達的這些思想內容,無疑都是可貴的。更為難能的,是作者能以非凡的文學才能,把這些思想內容,寫得震撼人心,具有巨大的感染力。這種感染力,主要來自文章的激情和氣勢。司馬遷既具有過人的激烈、慷慨和正義感強的性格,又有對于封建制度、封建統治的黑暗面的深切感受,對自己受刑以后的憤懣的長期郁積,對人生態度和歷史責任感的反復思考,自然要在心中熔成一股火山下面的洪流、烈焰般的激情。一旦遇到寫信的機會,又自然要迸噴而出,讓這股洪流、烈焰去發放無限的光熱。這就使文章無論是敘事或議論,都成為帶著血淚、充滿悲憤的控訴,成為抒情詩化的最強音,力量所至,飆掃濤卷。這種氣勢力量,又通過文章的語言形式,主要表現于如下的三個方面:
其一,急言極論,接連傾瀉。書中歷敘士德的五種表現,自己受“腐刑”之辱的“無所比數”,自己出仕后的種種矛盾,李陵的為人及其苦戰情況,朝廷對于李陵事件的反應,各種刑罰的恥辱性的比較,歷史上著名人物受罰就刑的態度,歷史上發憤著書的事例,《史記》的內容和寫作意圖,或連類而及,或對比相觸,都是一事接著一事,一例接著一例,思緒涌發,語不中斷,用重疊、排比的句式,一氣傾瀉而下,既顯得內容洋溢充實,又顯得氣勢浩蕩強盛。
其二,磅礴感情,起伏盤旋。書中所寫,以忍辱受刑、忍痛著書的感情為主。這種感情,四面磅礴,不斷起伏、沁透于各段之中,特別在首尾兩段,更是呼應盤旋,貫注到底。這更使文章的主旋律的力量周遍伸張,始終不懈,更加強了文章的氣勢。
其三,在奔放中又極盡曲折、頓挫的能事。這篇文章,從整體上看,是一氣傾瀉的;但每敘一事或每發一議,又往往是層次多而轉接自然,以奔放的氣機挾曲折的思路以行。這種曲折,既不傷文章的奔放氣勢,相反的又以頓挫的力量加強了它。如第一段自“若望仆不相師”至“而與誰語”,“何則”至“適足以見笑而自點耳”;第三段自“仆少負不羈之行”至“而事乃有大謬不然者”,自“其素所蓄積也”至“私心痛之”;第四段,自“與螻蟻何以異”至“用之所趨異也”,自“當此之時”至“曷足貴乎”;第五段自“少卿視仆于妻子何如哉”至“況仆之不得已乎”……凡此之類,不勝備舉,都是層次轉折既多,機調又奔放直下,頓挫有加,而氣勢更旺的。
由于如上的特色,故整篇文章,以其過人的豐富、強烈、奔放的思想感情,形成卓絕千古的浩蕩雄偉的氣勢。宋真德秀評為“跌宕奇偉”;清方苞評為“如山之出云,如水之赴壑,千態萬狀,變化于自然,由其氣之盛也。后來惟韓退之《答孟尚書書》類此”;林云銘評為“通篇淋漓悲壯,如泣如訴,自始至終,似一氣呵成”;浦起龍評為“沉雄激壯,如江海之氣,橫空上出,摩蕩六虛”: 都頗能得其氣概。
〔注〕
太史公: 即太史令。此為司馬遷自謂。牛馬走: 謂如牛馬一樣供人驅使,猶言仆人,為司馬遷自謙之詞。
接物: 待人接物。
望: 抱怨。
罷: 同“疲”。駑(nú 奴): 駑馬,跑不快的馬。罷駑,喻人疲弱,才能低下。
身殘處穢: 指身遭腐刑,處于受污辱的可恥地位。
鐘子期、伯牙: 春秋楚國人。伯牙善鼓琴,志在高山流水。鐘子期精于音樂,聞而知之。子期死,伯牙謂世無知音者,遂絕弦破琴,終身不再鼓琴。事見《呂氏春秋·本味》。
說: 通“悅”。容: 修飾打扮。
大質: 身體,體質。
隨、和: 指隨侯珠、和氏璧,均為天下至寶。喻指美好的才德。
由、夷: 指許由、伯夷,均為古代品行高潔的賢士。
自點: 自污。點,玷污,污辱。
東從上來: 指隨漢武帝從東方回長安。
卒(cù 促)卒: 匆促。間: 間隙。
薄: 迫。雍: 古縣名,在今陜西鳳翔南。本春秋雍邑,秦曾建都于此。漢武帝常至此祭祀天神。
不可為諱: 不可避忌,指任安不可避免要被處死。
長逝者: 死者,指將死的任安。
符: 符信,憑據。
憯(cǎn 慘): 同“慘”。
比數: 同列,相提并論。
衛靈公: 春秋時衛國國君,名元,公元前534—前493年在位。雍渠: 衛靈公寵愛的宦官。
商鞅: 戰國時政治家,衛國人,公孫氏。名鞅,亦稱衛鞅。景監: 秦孝公寵幸的太監。商鞅因景監推薦而被秦孝公重用。趙良: 秦國的賢士。
同子: 指漢文帝時的宦官趙談。司馬遷避父諱,故稱同子。袁絲: 即袁盎(絲為其字),漢文帝時以直諫名重朝廷。緒業: 遺業。
待罪輦轂下: 謙詞,指在皇帝周圍做官。
惟: 思。
拾遺補闕: 為皇帝補救過失,指諷諫。
巖穴之士: 古時隱士多山居,故稱巖穴之士。
下大夫: 太史令官祿六百石,位為下大夫。
外廷: 即外朝。漢代朝官分內朝官和外朝官。漢武帝以侍中、常侍、給事中等近臣組成內朝,參與國家大事決策。丞相為首的外朝為執行一般政務的機關。
阘茸(tà róng 踏戎): 卑賤。
周衛: 宿衛周密,這里指宮禁。
李陵: 西漢隴西成紀(今甘肅秦安)人,字少卿,名將李廣之孫。善騎射。武帝時任騎都尉。曾率兵出擊匈奴,戰敗投降。
趣: 同“趨”。
分別有讓: 指待人接物能分別尊卑長幼,恪守禮節,有謙讓的品德。
下人: 指甘居人下。
媒孽: 即媒糵。媒,酒母;糵,酒曲。醞釀之意,比喻構陷誣害,釀成其罪。
王庭: 《文選》李善注: “單于所居之處,號曰王庭。”
過半當: 超過一半。
旃(zhān 占)裘: 氈制之衣,為匈奴所穿用。這里指匈奴。
弮: 弩弓。李陵矢盡,故張空弓。
絕甘分少: 拒絕接受甘美之物,能將僅有的少量東西分給別人。
當: 相當,指抵罪之功。
暴(pù 鋪): 顯露。
睚眥(yá zì 牙字): 怒目而視。這里指怨忿。
理: 古代的司法機關。
囹圄(líng yǔ 玲雨): 監獄。
隤(tuí 頹): 同“頹”,敗壞。
佴(èr 二): 相次,隨后。蠶室: 獄名,宮刑者所居之室。《后漢書·光武帝紀下》注: “蠶室,宮刑獄名。宮刑者畏風,須暖,作窨室蓄火如蠶室,因以名焉。”
理色: 道理,臉面。
易服: 改穿囚服。
傳: 指《禮記》。語出《禮記·曲禮上》: “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刑人不在君側。”
定計: 事先打算。鮮: 鮮明,明確。
槍地: 即搶地,頭觸地。
西伯: 指周文王。商末周初周族領袖,姬姓,名昌。商紂時為西伯,一度被紂囚禁于羑里(今河南湯陰北)。
李斯: 秦丞相,后被趙高陷害,腰斬于市。五刑: 古代五種刑罰,指墨(臉上刺字)、劓(割鼻)、剕(斷足)、宮刑、大辟(死刑)。
淮陰: 即漢淮陰侯韓信,曾封楚王。公元前201年,有人上書告信欲謀反,高帝用陳平計,偽稱將游云夢,會諸侯于陳(今河南淮陽),信至,令用刑具鎖縛。械: 鎖縛手足的刑具。
彭越: 字仲,漢初昌邑(今山東金鄉西北)人。封梁王。后被告發謀反,為劉邦所捕,下獄被殺。張敖: 漢初大梁(今河南開封西北)人。張耳子,嗣其父為趙王。因趙相貫高等謀刺高祖,被捕下獄。南面稱孤: 稱王。
絳侯: 即周勃。勃以功封絳侯。呂后死后,與陳平誅殺呂產、呂祿等人,迎立文帝,任右丞相。后被人誣告,一度下獄。請室: 請罪之室,即囚禁有罪官吏的牢獄。
魏其: 即竇嬰。嬰以功封魏其侯。后因與丞相田蚡交惡,被糾劾拘禁于都司空衙門的獄中。赭衣: 囚衣。三木: 加在犯人頸、手、足上的刑具。
季布: 漢初楚人,任俠有名,項羽曾使率兵數圍困劉邦。項羽敗后,劉邦以千金懸賞捉拿,他匿于濮陽周氏家。后接受周氏之計,髡鉗(古代刑罰,剃去頭發,用鐵圈束頸)為奴,賣身給魯國游俠朱家。
灌夫: 曾為燕相。因辱罵丞相田蚡,被拘禁于居室。居室: 漢官署名,屬少府,為拘禁犯人的處所。
陵遲: 同“陵夷”,衰落。
引節: 守節自殺。
沒世: 終身。
文王拘而演《周易》: 相傳周文王被紂囚于羑里,推演伏羲所畫的八卦為六十四卦,成為《周易》。
“屈原放逐”二句: 戰國楚大詩人屈原因遭靳尚等人誣陷,被流放,作《離騷》。
“左丘失明”二句: 春秋時魯國史官左丘明失去視力后著《國語》。
“孫子臏腳”二句: 孫子即孫臏,戰國初軍事家。他被龐涓處以臏刑(剜去膝蓋骨),后撰寫了《孫臏兵法》。
“不韋遷蜀”二句: 呂不韋本商人,后為秦相,尊為相國。以罪免職,被遷往蜀地。曾命門客編撰《呂氏春秋》。《呂覽》即《呂氏春秋》。
“韓非囚秦”二句: 韓非,戰國末思想家、法家代表人物。曾建議韓王變法圖強,不見用。后出使秦國,李斯忌其才,入獄自殺。《說難》、《孤憤》為其所作篇名。
“述往事”二句: 《文選》李善注: “言故述往前行事,思令將來人知己之志。”
究天人之際: 探究天地自然與人類社會的關系。
負下: 處低下的地位。未易居: 不容易生活。
下流多謗議: 指自己居于下游容易遭到誹謗。
口語: 指為李陵辯解。
直: 同“值”,當。閨閤之臣: 指宦官一類的官職。
曼辭:美飾之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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