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蠟燭

〔美國〕斯蒂文斯

無邊的山谷中只有我的蠟燭燃燒。

巨大的夜所有的光線匯集到它上面，

直到風吹來。

巨大的夜的光線

匯集到它的形象上

直到風吹來。

（趙毅衡譯，選自《美國現代詩選》）

【賞析】

斯蒂文斯被稱為“詩人的詩人”或“批評家的詩人”。斯蒂文斯的詩以簡潔、奇麗著稱。

這首詩表現的主旨是黑暗與光明，孤獨的個人與無限時空。這個主題是個傳統而永恒的絕對主題，人類世世代代都要經受和表現。陶淵明的詩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其本質即此。

這首詩的兩個中心詞是“無邊的山谷”與“蠟燭”。“無邊的山谷”象征無限時空，“蠟燭”象征渺小而孤單無助的“我”。“巨大的夜”是“無邊的山谷”的輔助詞，它是后者的進一步強化表現。

客觀時空是無限的，也是非生命、非人性的，對于生命和人，它黑暗而寒冷。“我”——個體之人——處于其中相對的孤單渺小，猶如一支一吹即滅的“蠟燭”。“蠟燭”的“燃燒”，帶來了溫暖和光明。面對無限的黑暗、寒冷，詩人自知其孤單、渺小，但他并不因此退縮、悲哀、絕望。他承負自己，承負他的處境，他燃燒，以渺小燃燒對抗“巨大的夜”的黑暗和寒冷。由于“蠟燭”在燃燒，“巨大的夜所有的光線匯集到它上面”。蠟燭的燃燒是徹底的，“直到風吹來”。“直到風吹來”，在語言上它屬于間接表達，風吹蠟燭，燭熄即死亡，這一句很有技巧，避免了寓意的直接和生硬。后三句是前面意象的簡化重復，同于音樂的復奏。

（西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