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希望、平靜的光榮
并不能長久地把我們欺誑,
就是青春的歡樂,
也已經像夢、像朝霧一樣地消亡;
但我們的內心還燃燒著愿望,
在殘暴的政權的重壓之下,
我們正懷著焦急的心情
在傾聽祖國的召喚。
我們忍受著期望的折磨
等候那神圣的自由時光,
正像一個年青的戀人
在等待那真誠的約會一樣。
現在我們的內心還燃燒著自由之火,
現在我們為了榮譽獻身的心還沒有死亡,
我的朋友,我們要把我們心靈的
美好的激情,都呈獻給我們的祖邦!
同志,相信吧: 迷人的幸福的星辰
就要上升,射出光芒,
俄羅斯要從睡夢中蘇醒,
在專制暴政的廢墟上,
將會寫上我們姓名的字樣!
——1818年
(戈寶權譯)
【賞析】
《致恰阿達耶夫》雖然是寫給友人的詩篇,卻又是面向同時代人的呼喚,發出的是時代的聲音。詩歌帶有典型的俄羅斯民族的歷史苦難感和知識分子改革現實的政治情懷。而詩歌的藝術魅力就在于能將一首對友人的贈詩上升到時代的高度,對民族的歷史命運發出吶喊,表達對自由的熱切希望,顯示出俄羅斯人的愛國激情和對未來的必勝信念。
接受贈詩的恰阿達耶夫是19世紀俄國進步的哲學家、政治家、十二月黨人。列寧把十二月黨人稱為“貴族革命家”,他們代表了當時俄羅斯民主思想的進步潮流。恰阿達耶夫宣傳反對沙皇暴政的思想,受到嚴厲迫害。普希金在皇村中學讀書時,恰阿達耶夫是駐扎在皇村的近衛騎兵團中的一位軍官,與他的思想交流促進了普希金反專制思想的形成。這首詩是獻給恰阿達耶夫的,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獻給他所代表的十二月黨人這樣一個革命的政治團體。受十二月黨人影響,普希金寫作了大量歌頌自由,反對專制暴政的政治抒情詩,他也因此在1820年被沙皇流放。
《致恰阿達耶夫》正是這些政治抒情詩中的代表作,它完美地表達了以十二月黨人為代表的青年革命者的生活和信念。他們置個人“幸福”于不顧,“愛情,希望,平靜的光榮”在詩人看來都是專制的欺誑。這十分符合大部分十二月黨人的境遇,他們出身貴族階級,享受著沙皇專制帶來的各種好處,他們的“幸福”建立在特權和血腥的基礎上。他們又接觸了歐洲的自由民主制度,在俄羅斯民族情結的驅動下,成為俄國社會的啟蒙者。他們渴望變革社會,使國家走向現代民主政體,為此,他們寧可舍棄“青春的歡樂”,因為生活在一個政治黑暗的社會中,他們憑特權擁有的幸福是荒謬和虛妄的,就像夢和霧一樣會歸于虛空,這顯示了革命者對永恒的普適價值的渴望。
和個人生活的幸福相比,詩人內心還燃燒著強烈的愿望,那就是應和“祖國的召喚”,這體現了十二月黨人的民族精神和愛國情懷。他們將自我的情感生活和民族命運連接在一起,在具體的詩歌表達上,詩人用等候民族的“神圣的自由時光”的到來和年青戀人對真誠約會的等待相比照,用戀人心中的“美好激情”和革命者心中燃燒的“自由之火”相比照,說明革命者所追求的愛和民主都是他們生命的意義所在。
詩歌的最后五行,詩人提出了美好的憧憬,革命者就像“迷人的幸福的星辰”放射出光芒,喚醒古老的俄羅斯,破除專制暴政,讓他獲得新的生機。而在被摧毀的俄羅斯暴政的廢墟上,將留下星辰的光芒。詩人對以十二月黨人為代表的進步知識分子團體的歷史意義給予了充分的肯定,而“迷人的幸福的星辰”的比喻,又激活了革命者生命的豐富內涵,凸顯了他們的詩意形象,使之成為美的存在。
這首詩寫于1818年,當時它以手抄本的形式流傳于整個俄羅斯,尤其在十二月黨人中間起到很大激勵作用,據說后來被流放到西伯利亞去的十二月黨人身上大都藏著一個秘密徽章,上面刻著這首詩中的這幾行詩句:“同志,相信吧:迷人的幸福的星辰/就要上升,射出光芒”。普希金研究者布拉戈依稱贊這首詩是“青年詩人對祖國、對革命的第一次愛的表白”。詩歌在結尾處傳達出的鼓舞人心的力量,就像太陽一樣帶給人們光明與希望。
(張素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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