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原諒,我的心肝,請原諒,我的戀人,
再過一天,我就得奉命遠征;
不知能否再與你相見,
希望你哪怕最后一次待在我身邊。
不要悲傷——莫非是死神把我帶走?
別為我哭泣,美人兒,別讓淚水空流。
應該為自己設想那愉快的時光,
我凱旋而歸,來到你的身旁。
如果我死,我手中也緊握武器,
打擊敵人,保衛自己,無所畏懼;
你會聽說到,我在戰場上毫無膽怯,
我打起仗來就像戀愛一樣熱烈。
這是我的煙斗,讓它歸你所有!
這是我的杯子,里面還斟著美酒,
喝下它,會使你更加昳麗動人,
這物品啊,唯有你才配繼承。
若是我在那兒獲獎,得到一柄利斧,
你的眼中該會流露出何等滿足!
那時啊,我會把許多禮品捎給你,
有繡鞋、袖口、扇,還有時髦的長襪子。
(吳笛譯)
【賞析】
蘇馬羅科夫給愛情詩以應有的地位,認為文學產生于人,亦為人而作,理應反映人的種種感情,其中包括愛情。他重視民間歌謠中的情歌,認為它純樸自然,無矯揉造作之弊病。他認為,短歌以其“富有魔力的自由”而激動人心,他的語言應該是“悅耳的、樸素和明快的”,為俄羅斯文學通向感傷主義開辟了途徑。
與特列佳科夫斯基、羅蒙諾索夫的詩重視抽象而忽視具體相比較,蘇馬羅科夫更注重刻畫形象生動的人物形象,他的詩歌富有情節,帶有戲劇色彩。作為一位偉大的戲劇家,蘇馬羅科夫的戲劇作品結構簡明質樸,人物角色很少,悲劇的戲劇沖突核心是愛情和責任的斗爭,而責任最終取勝。他的悲劇頌揚“公民”美德,主人公為責任而戰勝自我。在他的愛情詩中,我們也可以感受到戲劇化的氣息。《請原諒,我的心肝……》在主題、語言風格上延續了他的戲劇創作,令戲劇和詩歌相映生輝。
這是一首帶悲劇色彩的戀歌。全詩共五節,“離別”是詩的主題,即將離開家鄉、離開戀人、奉命遠征的抒情主人公,滿含著深情與愛人別離。
第一節中,主人公想到這是離別前的最后一次見面,前途茫茫,生死未卜,不僅黯然神傷。但是在接下來的詩節中,主人公安慰他的戀人也安慰自己,他定會凱旋,重新回到戀人的身邊;第三節中,時空轉換,抒情主人公的思緒從眼前之情、眼前之景聯想到自己將在戰場上緊握武器,打擊敵人,保衛自己,“打起仗來就像戀愛一樣熱烈”,勇敢地打仗、熱情地戀愛,酣暢淋漓地生活。在第四節中,詩人巧妙地通過近在身邊的物品表達自己的情感:“這是我的煙斗,讓它歸你所有!/這是我的杯子,里面還斟著美酒,/喝下它,會使你更加昳麗動人,/這物品啊,唯有你才配繼承。”字里行間流溢出涓涓不絕的情思,吐露出對戀人的無限情意,加深了詩歌的藝術感染力。
自從有詩歌以來,以“離別”為主題的詩中抒發的總是責任和愛情不能兩全的無奈和憂傷,如唐詩里有這樣的詩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王翰: 《涼州詞》)但在《請原諒,我的心肝……》一詩的最后一節中,詩人卻突破了傳統詩歌中這一帶悲劇色彩的基調,調和了愛情和責任之間的激烈沖突,使這兩者在抒情主人公之間達到和諧的統一,全詩的主題在“若是我在這兒獲獎,得到一柄利斧,/你的眼中該會流露出何等滿足!”中得到升華,體現了抒情主人公的雙重期待: 既有期待在沙場上驍勇善戰、建功立業、保衛祖國的愛國情懷,又有期待帶著禮品凱旋、重新回到愛人身旁的一往情深。
蘇馬羅科夫認為寫詩是詩人自然感情的流露,不能做作,內容要鮮明,語言要自然流暢,他重視民歌,并以自己的創作實踐發展了歌謠這一文學體裁。在這首愛情詩中,詩人用最簡單的詩歌形式,如家常話般質樸明了的詩歌語言,來表達復雜的感情。短短的20行詩,其中有不舍的離別,有保家衛國的豪情壯志,有凱旋的榮耀,也有與戀人重聚的熱切期盼,刻畫了一個把愛情和責任放在同等重要位置、無論是打仗還是戀愛都一樣熱烈,樂觀、重感情的抒情主人公形象,傳達了一種積極的酣暢淋漓的人生態度,把對祖國的愛、對戀人的愛升華為對人生的愛。
(張娜)
上一篇:《語法學家和舵手之爭·魯米》讀后感|賞析
下一篇:《誰想從大自然最美好的詩篇……·錫德尼》讀后感|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