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旅情

祖　詠

楚山不可極，歸路但蕭條。

海色晴看雨，江聲夜聽潮。

劍留南斗近，書寄北風遙。

為報空潭橘，無媒寄洛橋。

祖詠，本卷《蘇氏別業》已介紹。祖詠還寫過《泊揚子津》、《晚泊金陵水亭》等詩，知其曾游江南。

首聯扣題。起句寫楚山難攀，“楚山”為今安徽馬鞍山當涂縣東南之白紵山的別名。如果“楚山”是專指白紵山，“極”指頂峰，“不可極”就是難以爬上頂峰。如果“楚山”是泛指原楚國所在地的山，“極”乃窮盡之意，“不可極”就是難以游覽完畢。“楚山”代指旅途，總的來說就是行路難。次句寫返鄉的路也很寂寞冷落，實際上還是暗藏著思念家鄉的情緒。“但”，副詞，俱，都是。

頷聯寫在舟中所見到的江南景色。三句寫在廣闊的湖面上行船所見到的“東邊日出西邊雨”的景象。“海”，北方人愛將湖稱為海，也有將廣闊的江面稱為海的。四句寫晚上躺在舟中能聽到江水涌潮的聲音。這兩句一訴諸視覺，一訴諸聽覺，寫出了江南雨水與江水充沛的特點，北方人對此印象尤為深刻。

頸聯寫江南與家鄉相距之遙遠。上句寫身處原吳國所在地，典出《晉書·張華傳》。該傳說晉尚書張華見到有紫氣直射斗、牛兩星座之間，便請教雷煥，雷煥告訴他那是豫章豐城的劍氣，于是張華就讓雷煥擔任豐城縣令，掘出龍泉、太阿兩把寶劍，斗、牛間的紫氣也就因而消失了。古人以地上的州郡位置與天上的星辰位置相對應，南斗與原吳國所在地相對應，所以說“劍留南斗近”。下句寫心在思念家鄉，想寄信回家鄉卻十分遙遠，“北風”，北方故土，典出《古詩十九首》，漢韓嬰《韓詩外傳》說：“詩曰：胡馬依北風，飛鳥棲故巢。皆不忘本之謂也。”近人馬茂元《古詩十九首初探》說得更明白：“‘胡馬’產于北地，‘越鳥’來自南方，‘依北風’、‘巢南枝’是動物懷念鄉土情感的本能的表現。兩句托物喻意，胡馬和越鳥尚且如此，難道游子就不思念故鄉嗎？”

尾聯寫難以與故鄉聯系。七句寫想送南方特產橘子給家鄉。“為”，將，將要。“報”，送致。“空潭橘”，即潭州的橘子。宋祝穆《方輿勝覽》卷二十三《潭州》稱：“橘洲，在長沙西南四十里湘江中……上多美橘故名。”末句說但是無法傳遞。“媒”，媒介。“無媒”即沒有幫助傳送橘子的人。“洛橋”，即洛陽橋，在詩人的家鄉洛陽西南的洛水上，這里代指洛陽。由此可見詩人懷有深深的遺憾。

清黃生《唐詩摘鈔》卷一說：“八句重一‘寄’字，后人以‘贈’字易之，然唐人只欲句格之老，正不瑣瑣避忌，但后人不可為法耳。”律詩應避重字，隨著時間的推移，此點越來越嚴格，但是唐代前期的詩人不大注意這一點，如王維的律詩中，就有不少重字。他的朋友祖詠，又給我們提供了一個被人關注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