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冠

曹冠，字宗臣，號雙溪，祖籍東陽（今屬浙江）。紹興二十四年（1154）中進士，次年為平江府府學教授。后除國子錄擢左宣議郎、太常博士。因為秦檜撰謚議時，稱檜“光弼圣主，紹開中興”、“道德先天地，勛業冠古今”而被右正言張修等論罷。后又被論為秦塤假手駁放科名。至孝宗時，方許再試。乾道五年（1169）復登進士。紹熙初，知郴州，轉朝奉大夫賜金紫致仕。卒年八十歲。著有《雙溪集》二十卷、《景物類要詩》十卷、《燕喜詞》一卷。

念奴嬌

宋玉《高唐賦》述楚懷王遇神女事，后世信之。愚 ^① 獨以為不然，因賦《念奴嬌》，洗千載之誣蔑，以祛流俗之惑。

【原文】

蜀川三峽，有高唐奇觀，神仙幽處。巨石巉巖臨積水，波浪轟天聲怒。十二靈峰 ^② ，云階月地，中有巫山女。須臾變化，陽臺朝暮云雨。

堪笑楚國懷襄 ^③ ，分 ^⑥ 當嚴父子，胡然無度？幻夢俱迷，應感逢魑魅 ^④ ，虛言冥遇 ^⑤ 。女恥求媒，況神清直，豈可輕誣污？逢君之惡，鄙哉宋玉辭賦！

【注釋】

①愚：詞人自謙的稱謂。

②十二靈峰：即巫峽十二峰，位于四川巫山縣東，長江北岸。

③楚國懷襄：指楚懷王和楚襄王，襄王為懷王之子。他們父子都是歷史上有定論的昏君。

④魑魅：指山林異氣化成的妖精。

⑤冥遇：與幽冥之境的鬼神相見之遭遇。

【譯文】

在蜀川三峽一帶，高唐如同仙境奇觀，這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巨石矗立，高大巍峨。陡峭的巖壁上有傾流而下的瀑布，瀑布落入積水中激起巨大的波浪，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非常壯觀。巫峽的十二峰秀麗挺拔，浮云為階梯，月光為地板，巫山女神就住在這里。女神瞬間就可以變幻無窮，男歡女愛，放蕩不羈。

可笑楚懷王、楚襄王理應嚴格遵守父子名分，怎么會越軌亂倫，同一位神女有糾纏不清的關系呢？懷、襄二王夢中所交合的，根本不是神女！他們大概是睡暈了頭，被山林中異氣幻化而成的妖精鬼怪迷惑住了。人間女子都以求媒自請嫁人為恥，必須要等到男家聘禮，更何況是清白脫俗的神女呢！不能輕易往她身上潑臟水，侮辱她。為迎合君王的無恥情欲，對這些無稽之談大事鋪陳藻繪，《高唐》、《神女》這兩篇賦真可用卑劣形容！

【鑒賞】

當年宋玉作《高唐賦》、《神女賦》，記述了楚懷王和楚襄王兩人在夢中與神女交合之事。宋賦言辭華麗，神女故事引人入勝，故此二賦在后世文人中影響頗為廣泛，尤其是《高唐賦》中的詞句，更是廣為歷代文人所引用。而曹冠此詞卻從倫理道德角度出發，對宋賦進行了批駁，言辭論調頗有張力。

上片著重描繪神女峰的美妙景色。首句“蜀川三峽，有高唐奇觀，神仙幽處”便點出地點、時間和事件。而“巨石巉巖臨積水，波浪轟天聲怒”一句緊承上句，化用宋玉《高唐賦》中詞句。后幾句全部寫景，描繪了神女峰搖曳的風姿和變幻無常的風景，為下文的議論作鋪墊。

下片轉而議論，進入正題。首句直接反問，言楚國懷襄父子怎能如此荒淫無度，敗壞倫理，與同一個神女夢中交合，“堪笑”二字極具諷刺意味。只罵兩位荒淫無度的君王，并未褻瀆神女，下句詞人用“幻夢俱迷”三句為神女開脫：想是懷襄兩人睡得迷糊，遇到的并非神女，而是山林中的妖精鬼怪。“女恥求媒”一句則進一步為神女開脫，并說神女不可輕易褻瀆。最后一句“逢君之惡，鄙哉宋玉辭賦”，矛頭直指宋玉的《高唐賦》、《神女賦》，言其只顧阿諛奉承那，對兩位昏君的風流韻事大肆宣揚，卻毫不顧及對后世的影響，可謂卑鄙至極。

作為批判詞，本詞觀點明確，駁論有力。同時就事論事，僅就《高唐賦》和《神女賦》的內容對宋玉進行了批駁，而沒有全盤否定他的藝術成就，因此可說言語中肯、立場客觀。

【宋詞地圖】

三峽：即長江三峽，包括瞿塘峽、巫峽、西陵峽。位于長江上游，重慶市奉節縣白帝城與湖北省宜昌縣南津關之間，風景秀麗，景色壯觀。

巫山：重慶市的東大門，游覽長江三峽的必經之地。其擁有巫峽全段和瞿塘峽大段，風光獨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