斃驢

蹇驢秋斃瘞荒田，

忍把敲吟舊竹鞭。

三尺桐輕背殘月，

一條藤瘦卓寒煙。

【前解】

某嘗言人生難得是相知，而難而尤難，更是相守。此言豈不韙哉？如妻妾與友生，以知我而守我，此請不復具論。世則別有未必知我而終守我，此真使我無可奈何之至者也。如長須蒼頭，如缺齒青衣，如下澤病馬，如籬落瘦犬，彼于主人，則豈解其眼光乃看何處，心頭乃抱何事者？而相隨以來，無理不共，饑寒迫蹙，永無間然。一信十年、廿年，直于我乎歸老，縱復嚴被驅遣，亦別無路可去。嗟乎！嗟乎！身為窶人，自不能救，余粒曾幾，感此相依，慚愧固不待言，恩義如何可報？今日忽然讀到此詩，真是一片至情至理。更無論太上其次，總是欲不如是而有不得，切勿謂高人之多也。○一解只寫得一“忍”字，“忍”之為言不忍也。言我一鞭、一桐、一藤，當時與此一驢，乃至并一李先生，是真所謂五一合為一副者也。今日不幸，一既斃而埋矣，而如之何？其一猶把，其一猶背，其一猶卓，是可忍，孰不可忍者乎？一“忍”字，便領盡三句，此亦暗用黃公酒壚，不能重過，西州路門，慟哭叩扉故事也。

通吳白浪寬圍國，

倚蜀青山峭到天。

如畫海門 肘望，

阿誰教買釣魚船。

【后解】

想到游吳，想到游蜀，想到游海門。言從今一總不復更往，縱或興會偶及，亦只搘肘一望即休。昨日有人教買釣船，粗畢余年，想能不負此心也。一斃驢，寫來便如先主既失諸葛相似，奇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