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佑
傀儡裝成出教坊, 采旗前引兩三行。
郭郎鮑老休相笑, 畢竟何人舞袖長?
這首詩通過觀看木偶戲的即興抒情,諷刺了那些善于在政治舞臺上表演的傀儡和丑角。
“傀儡裝成出教坊,采旗前引兩三行。”詩歌起筆即對傀儡進行挖苦和嘲諷。傀儡衣冠楚楚、大模大樣的出場了,甚至還有兩三排采旗在前面為它導引開路,似乎十分威風。可是,一個“裝”字就揭了它的老底——在舞臺上如此威風凜凜的架勢,不過是由別人為它喬裝打扮而成;至于它自身,則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而已。那么,是由誰為它作這般打扮的呢?“出教坊”一語作了交代。“教坊”是古代掌管音樂歌舞藝伎的機關,這里指制作、裝飾木偶的地方。這就告訴人們:別看木偶在前臺神氣活現,其實,它的一言一行、一招一式,都是由后臺在設計、在指揮、在操縱。在當時的社會生活中,不是也有很多這樣的傀儡嗎?所不同的是,在現實生活中,人們往往只看到前臺而看不到后臺, 因此,不知道那些前臺的表演者都是傀儡。現在,詩人的慧眼看穿了這些鬼把戲,通過戲劇舞臺的形象比喻,引導人們學會從三維立體空間的多視角去觀察世事,終于看清了那些現實生活中的種種表演都不過是一錢不值的假貨;詭計多端的操縱者,原來都躲在幕后!西洋鏡一經拆穿,只能引起觀看者的哈哈大笑!
然而,別以為詩人的諷刺就到這里為止。他那犀利的諷刺矛頭,還指向那些善于在政治舞臺上表演的丑角。“郭郎鮑老休相笑,畢竟何人舞袖長?”后兩句順手一擊,便一箭雙雕,對傀儡和丑角一起加以鞭撻。“郭郎”指木偶戲中的傀儡,“鮑老”指宋代舞隊中由演員扮演的丑角。“舞袖長”即善于表演、善于鉆營,是成語“長袖善舞”的化用。丑角并不象木偶那樣受人操縱,而是由真人登臺扮演,但是,他不會因此而比傀儡真實多少。無論是木偶,還是丑角,他們的共同特點都是在“演”;既然是“演”,就不是“真”,因此,“假”是他們共同的要害。正因為如此,不管丑角們是紅臉、白臉、還是花臉,也不管他們在舞臺上怎樣玩噱頭、耍花樣,他們仍然不過是在表演而已,決不是他們的本來面貌。作者用“休相笑” 一語對傀儡和丑角同時加以調侃,又故意提出“何人舞袖長”的疑問同時加以嘲諷,便一針見血地指出他們兩家不過是彼此彼此,半斤八兩罷了。“相笑”一詞的使用,還有一層深意:傀儡和丑角的心中十分清楚,他們都是在以假面騙人,但又知道,這一點決不可以向觀眾道明,因此,只能心照不宣,相視而笑。然而,聰明的詩人又一次以他銳利的目光,發現了這“相笑”之中的秘密,立刻“搶拍”下這一鏡頭,從而提醒觀眾:這里有文章,切莫上當!不言而喻,詩人對戲劇舞臺上丑角的嘲諷,就是對當時政治舞臺上丑角的揭露。政治舞臺上的那些丑角,或哭或笑,或乖或刁,或喜或怒,或拜或跳,其演技不知要比戲劇舞臺上的丑角們高明多少倍。如果說,戲劇丑角騙人的目的是為了要觀眾掏腰包,那么,政治丑角騙人的目的,則主要是為了撈取政治資本。不過,只要人們明白了他們那一套的真正意圖,就會付之一笑,決不會上當的。
瞿佑是一位大學問家,也是一位文學家。他的詩歌本來多為綺艷柔靡之作,而這首詩歌卻如此簡潔含蓄,詼諧幽默,實屬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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