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嘉話》簡介|鑒賞
軼事小說集,三卷,劉餗撰。此書原名《國朝傳記》,或作《國史異纂》。(見兩《唐書·劉子玄傳》及新《唐志》傳記類和小說家類) 《隋唐嘉話》的名稱,見于宋代,邵博《邵氏聞見后錄》卷三十《三峽》條引有《隋唐嘉話》佚文,曾慥《類說》和朱勝非《紺珠集》中均收有《隋唐嘉話》佚文。現存《國朝傳記》和《國史異纂》佚文,也多見于今本《隋唐嘉話》,故此三者當為一書,前二者后來以《隋唐嘉話》的名稱保存下來。(參見一九七九年中華書局程毅中校點本點校說明)本書有《續百川學海》、《歷代小史》、《說郛》、《顧氏文房小說》、《稽古堂叢刻》諸本,以一九七九年中華書局程毅中校點本較為完備。
唐李肇《唐國史補序》云:“昔劉餗集小說,涉南北朝至開元,著為《傳記》。”可知作品所反映的年代。其中以隋末唐初一段時間故事尤多,故名之。對這段歷史,作者的褒貶態度是明朗的,記載是有分寸的。這也就是否定和批判隋末及武周時期的政治,肯定和頌揚高祖和太宗時期的政治。如卷上《煬帝善屬文》條記載隋煬帝喜好文學,但卻妒嫉超過自己的人,薛道衡因此得罪。臨刑時,楊廣點出說:“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另一條《煬帝為〈燕歌行〉》也是這種內容。由于作者的階級和歷史局限,看不清武則天采取一些政治措施的歷史進步性,而只是對武周時的酷政加以攻擊。如書中卷下《徐大理有功》條,寫徐有功與武后就殺人問題經常爭執,幾次觸怒武后,令斬又免。最富有文學意味的是同卷中《李昭德為內史》一條:
李昭德為內史,婁師德為納言,相隨入朝。婁體肥行緩,李屢顧待不即至,乃發怒曰: “叵耐殺人田舍漢!”婁聞之,反徐笑曰:“師德不是田舍漢,更阿誰是?”婁師德弟拜代州刺史,將行,謂之曰: “吾以不才,位居宰相。汝今又得州牧,叨據過分,人所嫉也,將何以全先人發膚?”弟長跪曰: “自今雖有唾某面者,某亦不敢言,但拭之而已。以此自勉,庶免兄憂。”師德曰:“此適所謂為我憂也。夫前人唾者,發于怒也。汝今拭之,是惡其唾而拭之,是逆前人怒也。唾不拭將自干,何若笑而受之?”武后之年,竟保其寵祿,率是道也。
顯而易見,婁師德的處世哲學是可悲的,沒有效法價值。但這篇小說的意義卻在于,作者通過這種處世哲學,不動聲色、入木三分地暴露了武周時期政治氣候的險惡和人情世故的冷漠。作品既沒寫酷吏的刑法,也沒寫特務的告密,但這一切已經盡在不言中了。最后一句“武后之年,竟保其寵祿,率是道也”,其弦外之音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如果沒有這種明哲保身的哲學,婁師德是很難保住烏紗的。一個宰相尚須如此謹慎,他人就更可想而知了。
作者著意要歌頌的,是高祖和太宗。對李淵,作者主要寫他順應了天意,取代隋室。如卷上《隋文帝夢洪水沒城》條和《煬帝宴群臣》條,都是從天命論出發,鼓吹李淵代隋的合理性,并不可取。另外有一些描寫在隋末戰爭中李氏父子及其戰將們的英勇奮斗以及建國后君臣和睦治國,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和認識價值。在如火如荼的隋末起義風暴中,只有靠堅強的軍事實力才能取得政權。李氏父子正是因為有一批英勇善戰的武將,才具備了統一江山的資本。書中卷上這種內容較多,如寫英公徐勣自語:“十二三為無賴賊,逢人則殺;十四五為難當賊,有所不快者,無不殺之;十七八為好賊,上陣乃殺人;年二十,便為天下大將,用兵以救人死。”反映了一個農民起義將領的成長過程。又記尉遲恭善奪人槊,李世民對他說: “寡人持弓箭,公把長槍相副,雖百萬眾亦無奈我何。”于是兩人闖入王世充營,尉遲恭空手生擒王世充侄子王琬。作者以一種勝利者的自豪口吻來寫這些故事,有一定的豪邁氣概和壯美之感。
對于唐王朝來說,奪取政權、建立國家只是成功的第一步,建國以后君臣團結,共建國家是更為艱巨的任務。這一點,唐初統治者有比較清醒的認識。如卷上記載李世民與李靖見面時,常呼靖為兄,不以臣禮。與魏徵講話,常自呼名,于是天下之人歸心。說明李世民很懂得政治斗爭的藝術,懂得爭取人心的重要。太宗從諫如流,與魏徵緊密配合,更是史傳佳話。魏徵對太宗大至政治措施,小至太宗的出游,以至李世民好玩鳥的缺點,都以不同的方式予以諷諫,終于使太宗認識到: “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朕嘗寶此三鏡,用防己過。今魏徵殂逝,遂亡一鏡矣。”封建統治階級尚能認識到這些問題,對今天來說,更有其借鑒意義。
在表現形式上, 《隋唐嘉話》與六朝時裴啟《語林》和《世說新語》中言語一門的記敘方法大致相同,多記人物的言論,兼記行為,屬記言小說一脈。稍有不同的是,六朝記言小說語言比較凝煉、含蓄,《隋唐嘉話》的人物語言比較注意口語化,除了已舉過的例子外,又如卷上《英公始與單雄信俱臣李密》一條:
英公始與單雄信俱臣李密,結為兄弟。密既亡,雄信降王充,勣來歸國。雄信壯勇過人。勣后與海陵王元吉圍洛陽,元吉恃其膂力,每親行圍。王充召雄信告之,酌以金碗,雄信盡飲,馳馬而出,槍不及海陵者尺。勣惶遽,連呼曰: “阿兄阿兄,此是勣主。”雄信攬轡而止,顧笑曰: “胡兒不緣你,且了竟。”充既平,雄信將就戮,英公請之不得,泣而退。雄信曰:“我固知汝不了此。”勣曰: “平生誓共為灰土,豈敢念生,但以身已許國,義不兩遂。雖死之,顧兄妻子如何?”因以刀割其股,以肉啖雄信曰: “示無忘前誓。”雄信食之不疑。
故事中的人物對話,既保持了文言小說的特色,又符合人物的身分和性格,從中可以看出徐勣既忠于主人,又極珍惜朋友之情的矛盾心理,單雄信英勇豪邁,視死如歸的性格。這些性格化的語言對表現人物形象,起到了很大作用。從這里也可以看出小說向口語方面演化的一個方面。至于敘述的語言, 《隋唐嘉話》一般比較樸實、簡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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