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鴻零雁記》簡介|鑒賞
言情小說,二十七章。蘇曼殊著。1912年5月12日至8月7日刊于《太平洋報》。1919年4月,上海廣益書局出版單行本。1925年,商務印書館出版梁社乾譯的《英譯本斷鴻零雁記》。
小說以第一人稱行文,寫一少年孤僧的漂泊生活,而以凄婉的愛情故事貫穿其中。小說主人公“三郎”,是日人之子,“生父宗郎, 舊為江戶名族”,父亡,生母嫁粵人,思以“托根上國”“離絕島民根性”,“長進為人中龍”。三年后,生母歸國。三郎即遭家人厭棄,并詭言生母已死,故人皆稱他為無母之兒。又遇婚姻失意,便遁入空門,皈依佛教。一日,外出化緣,迷路,遇小童潮兒,邀之同歸。見潮兒母,竟是兒時乳娘。三郎就在乳娘家歇,日日上街賣花為生。某日,走到一屋前,見有女郎在窗內眺望,又有一女僮出門詢問姓名。翌日得女郎信函。女郎即兒時情侶雪梅,其父母因三郎養父去世后,家運式微,即失悔其約。女郎信中謂, 矢志不嫁。并遺三郎百金,助他東歸尋母。三郎辭別乳娘,經香港,與外語教師羅弼并羅女公子告別,登輪進發。在日本尋得母親,又與母親赴姨母處。遇見姨母女兒靜子。當晚,三郎發病,“然以生歸,初履家庭樂境,但覺有生以來,無若斯時歡欣也”。病愈將歸,在園中遇靜子,兩人欲言又止,含情脈脈,似有無限隱衷。所幸歸時,姨母和靜子亦同車前往。一日,母親告以三郎,姨母將以靜子嫁于三郎。三郎“心房突突而跳”,良久,回答道:兒終生不娶耳!此后,即陷入無窮愁思。小說接著描寫了三郎與靜子之間的不斷接觸過程,論畫、談佛,三郎一面贊其“慧骨天生,一時無兩”,一面嘆道“吾固勿能長待秋波也!”靜子對三郎情意綿綿,三郎總若即若離,益顯靜子哀楚。三郎陷于情網而又自警,故痛苦萬分,遂決意私遁。遺書信一封致靜子,告以:“余實三戒俱足之僧,永不容與女子共住者也。”于是,渡海至上海、杭州,居靈隱寺。后一日,應邀至城內麥氏家做法事。不料麥氏兄妹即舊時結鄰之友,且得雪梅噩耗:因繼母逼嫁富家子弟,絕粒而亡。三郎失聲痛哭,欲回嶺南,一吊雪梅之墓。途中,在一古廟荒殿中,遇到潮兒,得告乳娘已亡故,潮兒也落發為僧了。待尋得雪梅舊址,卻遭女僮詰問,責為無情;又找遍荒冢,不得雪梅之墓,不禁悲痛萬分。無奈重上人生旅途,“自覺此心竟如木石”。
在敘述三郎來到靈隱寺后,作品還穿插了另一位僧人法忍的戀愛故事:法忍自幼為孤,被叔叔賣于富家。與鄰女有情,且時時遺錢該女。一日, 向仆人商借,不料仆竟告知養父。養父摒其歸家,又遭叔父毆打。該女私下約他夜晚搖舟來屋后候她。他負傷如約前來,卻未見該女,抱恨投水,卻被人救起,于是走上出家之路。
作品通過三郎的苦難身世和愛情悲劇,抨擊了扼殺年輕生命的封建禮教和世俗偏見。造成三郎日后悲劇的最初起因,便是養父一家對于無母之養子的歧視和苛待。乳娘告之曰:生母返日時,“為貯小影于爾果罐之中,衣篋之內”,以作紀念,卻不料“被家人悉檢毀之。”生母后三次寫信并寄以錢,“均由彼婦收沒”。養父一家又寫信騙生母,三郎為虎所噬,又告三郎,生母已葬魚腹。而三郎與雪梅婚姻悲劇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羨富棄貧的剝削階級婚姻觀。雪梅父母因見三郎“家運式微”,就幡然悔婚,促使三郎遁入空門。最后,又逼雪梅嫁給富家子弟,而造成雪梅以死抗爭的悲慘結局。而法忍,也終因為家貧,而使有情人遺恨終生。
同時,在另一個平行的愛情悲劇中,小說又表現了“理”與“欲”的沖突。即佛門子弟的戒規同青年男女自然生長的愛戀之情間的矛盾。靜子與三郎,互傾互慕,姨母和母親也盼望他們能白頭偕老,而三郎終以“余實三戒俱足之僧”而逃避,雖不可為無情,亦不能不令人感到遺憾。當然,這一悲劇本身也正為前一個悲劇所決定,因為三郎已有前姻,亦因為三郎已入空門。而造成三郎前姻失敗和遁入空門的原因依然存在,因此,在相當程度上,決定了三郎對靜子的愛情只能以拒絕來回報。這不僅是三郎個人性格的原因,更是逼使三郎遁入空門而無法同雪梅結合的那個社會的原因。
小說以第一人稱寫作,便于較好地發揮浪漫主義的抒情特色,淋漓盡致地表現小說主人公悲苦無告的飄零身世和主人公的內心情感。雖然有時插入的一些議論使人有游離故事情節的感覺,但總的來說,這一情況并不嚴重。作者尤其善于捕捉并表現青年男女在感情交流過程中的細微心理變化,并借助于動作和對話,把它們形諸筆端。如寫靜子初見三郎時的神態:“此時,女郎治茗既備,既先獻余母,次則獻余。余覺女郎此際瑟縮不知為地。姨氏知狀,回顧女郎曰:‘靜子,余猶記三郎去時,爾亦知惜別,絲絲垂淚,尚憶之乎?’因屈指一算,續曰:‘爾長于三郎二十有一月,即三郎為爾阿弟,爾勿踧踖作常態也。’女郎默然不答,徐徐出素手,為余妹理鬢絲,雙頰微生春暈矣。”靜子未言一語,而內心的動蕩不安已經畢現,而為何激動又為何笨拙掩飾,則大可品味矣。作者又常常把矛盾的男女雙方的態度寫得大為有異,如靜子的熱情和三郎的冷雋,以顯示主人公面臨愛情悲劇時的內心痛苦。而冷雋之人又常常冷中有熱,于冷然的胸中埋藏著一顆火熱的心。這一冷一熱的映照對比,更激起讀者的悱惻之情。
小說問世以后,引起很大反響。一般認為,這就是作者蘇曼殊的自傳小說。早期甚至有人完全把小說作實事觀,以此推論蘇曼殊的血統和身世。以后證明,小說只是部分地符合作者身世,至于蘇曼殊, 當然不是日本血統。有人曾將小說改編為劇本,有黃嘉謨的《斷鴻零雁劇本》(1925年5月版)和《斷鴻零雁》(1928年8月版),嚴夢的《曼殊的春夢》(1930年10月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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