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奶奶》簡介|鑒賞

短篇小說。鈍根著。載《禮拜六》周刊第七十七期，民國四年 (1915) 十一月二十日出版。標“警世小說”。

小說敘述某一富貴之家內發生的丑聞。這一家由四個少爺、四個少奶奶、一個總管曹仲德及下廝婢仆組成。在小說的開頭，四個少奶奶正圍坐在火爐旁，其中最艷麗的是四少奶奶，她忽然覺得自己雖在富貴人家，而整天悶在家里，一點兒沒勁。旁邊的娘姨聽了笑她，說窮人家不知有多苦，而你還富貴不知樂。但四少奶奶卻說至少要做皇后或皇妃才快活，并以為皇帝若忙不過來，她自可養幾個小白臉玩。這時候曹管家進來，問四少奶奶的生日慶宴怎么操辦，并訴說家政操在四個少爺手中，而四人意見每不一致，令他頗不好辦等等。到了生日過后，四少奶奶仍很不滿意，她于是與曹管家聯手，將四個少爺都弄啞了，然后又鼓動另三個少奶奶，取得一致意見，將人帶家產一切都歸了曹。但曹卻因此惹起了千般心事，一邊感激四少奶奶“這妙人兒又標致又聰明真是可愛”，一面又怕她“心思太深手段太辣”，怕她日后以同樣方法對付自己。次日合家歡慶，四少奶奶醉倒，曹便扶著她進房睡下。“明天早上，卻聽得家人們三三兩兩的傳說道：好一個千嬌百媚的四少奶奶，一些不帶，竟回她老家去了。”——這是小說的結尾，意謂四少奶奶當晚被曹害死。

所謂“警世”，大概是指四少奶奶一類的人，無恥到了極點，結果沒有好下場。但小說的真正意義并不在此，而是讓我們看到了末代貴族的無聊、空虛與道德的敗壞。四少奶奶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小說一開頭就描繪了這樣一個場境：

“四少奶奶穿著粉紅小襖，坐在一只綠絨墊子的搖椅上，烏油黑亮的小皮鞋，斜擱火爐的鐵欄，爐里火光熊熊，照著她的嬌面，真是容華絕代。同坐的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那里比得上他?他櫻唇里輕輕嵌著一支香煙，蛾眉微促，連吸了幾口，伸起一只鉆石閃爍的纖手來，把櫻唇里那支香煙拔去，又把星眸一閉，香口一張，便有縷縷輕煙，從里頭出來。”

就是這樣一個享受人間富貴悠閑的少奶奶，她的生活其實是十分空虛的，所以她會覺得富貴沒勁，要尋求刺激，便導演了后面的一出好戲，結果把自己斷送掉了。這是一種自戕，因為她自己破壞了她賴以富貴的社會秩序。而引起這種自戕的原因，卻是極度的空虛、無聊、沒勁。她厭倦末代貴族的這種成天打呵欠的生活，憑著大膽和無恥要去建立另一種她認為比較有勁的生活。但這一行為破壞了那種把她放在貴族地位的秩序，當她從自己腳下抽去了支撐時，她便走向了毀滅。這是必然的。它說明了末代貴族的必然前途，是自戕。

《四少奶奶》的主題，可以如上述那樣解釋。但作者的本意卻不一定盡然。他也許只是為了游戲，為了供讀者消閑才寫此文的。然而，當他觀察到某一種生活，并將這一種生活形態表現出來時，我們卻可以從這種生活本身去體會更多更深的涵蘊。這樣，就小說本身來說，它的失敗的地方便在于表現的無力了。

另外，本篇可能還有一種寓意。小說中提到四少奶奶不滿于四個少爺的各執一見，要把一切歸權于曹管家，以使得有一個人真正作主。這里也許暗示著共和制與帝制的問題，與此年袁世凱準備稱帝和籌安會勸進等事有關。這當然只是一種猜測。如果這種猜測是正確的，那么四個少奶奶便暗示著籌安會的六君子，四少奶奶要做皇后或皇妃的話也得到了落實，而管家曹仲德也就暗指了“朝中的”袁世凱了。四少奶奶一手操定了曹管家的專制地位，卻首先死在專制君主手中，這是對為洪憲帝制作倀者的極大諷刺和正確預言。作者以隱晦的方式去批判正在熱衷于帝制美夢的袁世凱及他的走狗，很有可能這才是鈍根作此文的真正意圖所在。果然如此，那么這篇《四少奶奶》的價值也便不言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