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戕弟案》簡介|鑒賞

短篇小說。紫崖著。載《小說林》第三期，清光緒丁未年(1907)三月出版。

《戕弟案》寫的是斯賓塞都陸以倫敦財政界經紀霸王的身份，很享得一段安樂富貴，風流奢華的生活。奈何人事變遷，盛衰無定，而今居然債臺高筑，囊橐空空，僅存得人壽保險三萬磅的一紙無期憑證。恨不能死去復生，攫此巨額償金，擺脫這窮愁窘迫的困境。恰逢有賊人踰墻穿戶，摸黑而來，也就無所畏懼，奮力搏擊，竟能輕易置于死地。秉燭點燈， 正眼細視， 不由愕然大驚。原來死者并非別人，卻是其雙胎弟格老都陸。剎那間又似電掣雷轟，仿佛醍醐灌頂，難得正中下懷， 豈不喜出望外?迅即喬裝改扮， 互換地位，移花接木，借尸還魂，不著痕跡，悄然隱去。隨則以其弟格老的資格出現，弄虛作假，冒名頂替，從容獲取遺產賠款。能夠天遂人愿，實在夢想成真。進而又將前此做就的圈套，預先捏成的把柄，花言巧語，哄騙要挾，使得麗人麥拿甘露忍痛循誘入彀，無奈被迫就范。幾乎大功告成，直待如愿以償。忽有格老之妻到來制止，言其厭舊喜新;又見警察數人接踵而至，指其謀財害命。眼看不免做了代罪羔羊，急語失言間貿然露出本來面目。到底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斯賓塞都陸終且無處逃遁，沒法躲避。歸宿于獄室面壁，度日如年，也算是其果自食，咎由自取。

《戕弟案》的用意還在于說法因果報應，曉諭世道人心。不過已經注意把所謂多行不義，終將自斃的期待實現作為一個過程，化解融會于內心欲望與現實可能契合沖突的情節演進之中，從而避免了超然外力生硬制裁的凌空蹈虛與荒誕無稽，增強了自身行為必然趨勢的真實感與可信性。便是在斯賓塞都陸最初的沉吟里，那爆竹一發騰升空中，轉瞬陡落塵間的變幻無常，終歸寂滅的形象，業已為其最后的結局立下了預言讖語：待繁華過盡，當物極必反。處于寒傖落寞，途窮計拙的地位，企求著死去復生， 死灰復燃，無疑是癡人說夢，異想天開。而誤殺雙胎弟的偶然驀地眼前，則又以天助人道的現實，提供了一個絕處逢生，時來運轉的契機。然一味打著自己心裁別出的如意算盤，無暇慮及其弟行狀始末的來龍去脈，樂不可支，忘乎所以，便潛在地留下了一個不由自主的盲點，一種無法彌補的破綻。因而盡管春風得意，并且躊躇滿志，一旦突有變故隨緣而來，順勢而至，卻只能瞻前顧后，捉襟見肘，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直落得左右不是，進退兩難的境地。能得到的自然會得到，該應驗的一定會應驗，搬起石頭總是壓著了自己的腳，機關算盡反倒斷送了前程性命。非分之想，不過曇花一現，樂極生悲，終若南柯一夢。始以斯賓塞都陸滿懷抑郁無聊之氣，夜半靜坐獨語，結于斯賓塞都陸一腔自痛自悔之怨，獄中枯坐長嘆，仿佛一樣的方式，畢竟不同的局面。時光流遷，今非昔比，反躬自省間的哲理蘊意，甚可令人細品深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