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都人士,那些京都的人士,
狐裘黃黃。狐皮袍子亮黃黃。
其容不改,他們容貌不曾改,
出言有章。說出話來像文章。
行歸于周,行為遵循西周禮,
萬民所望。正是萬民所希望。
彼都人士,那些京都的人士,
臺笠緇撮。頭上草笠青布冠。
彼君子女,那些貴族婦女們,
綢直如發。密直頭發垂兩邊。
我不見兮,如今我都見不到,
我心不說。心里不快難開顏。
彼都人士,那些京都的人士,
充耳琇實。玉石墜子耳邊加。
彼君子女,那些貴族婦女們,
謂之尹吉。姓尹姓吉名氣大。
我不見兮,如今我都見不到,
我心苑結。心中不快好牽掛。
彼都人士,那些京都的人士,
垂帶而厲。衣帶下垂兩邊飄。
彼君子女,那些貴族婦女們,
卷發如蠆。卷發如蝎向上翹。
我不見兮,如今我都見不到,
言從之邁。但愿跟隨一起跑。
匪伊垂之,不是他要把帶垂,
帶則有余。衣帶本該有余長。
匪伊卷之,不是她要把發卷,
發則有。頭發本該向上揚。
我不見兮,如今我都見不到,
云何盱矣。為之四顧心憂傷。
《都人士》是一首傷離亂之作,《毛詩序》言:“周人刺衣服無常也。古者長民,衣服不貳,從容有常,以齊其民,則民德歸壹。傷今不復見古人也?!痹娭家衙?,朱熹《詩集傳》申述云:“亂離之后,人不復見昔日都邑之盛,人物儀容之美,而作此詩以嘆惜之也。”由詩觀之,概為平王東遷,周人思昔日繁盛,悼古傷今之作。
詩五章,每章六句。全詩皆用賦法,平淡的敘述中寄寓著濃烈的感情內容。
第一章開頭便以“彼都人士”仿佛是稱呼又像是敘述的句子面對讀者,同時交代了時間、地點、人物。一個“彼”字,浸透了詩人的物換之慨、星移之嘆。讀著這樣的詩句,腦海中立即會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 一位飽經亂離之苦的老人正在用略顯蒼老的聲音告訴后人:“那個時候的京都人士啊……”“狐裘黃黃”是衣著,“其容不改”是容止,“出言有章”是言語,無論哪個方面都雍容典雅,合乎禮儀。那個時候的京都人士是如此可觀可賞,言外之意便是今天見到的這些人物,皆不可同日而語了。“行歸于周,萬民所望”,重新回到昔日的周都是人心所向,而人們更為向往的是民生的安定,禮儀的復歸和時代的昌隆。
雖然“彼都人士”衣著、容止和言語都有可贊嘆之處,但最為直觀且可視作禮儀標志的則是衣服之美,因此以下各章多層次不厭其詳地描寫昔日京都人士服飾的華美有節,儀容的典雅可觀。
第二、三兩章敘說的是彼時彼地具有典型性的男女貴族人物的形象,草笠和青布冠是男子的典型頭飾,而密密直直的頭發則是女子的典型特征。耳朵上的寶石飾物更是不失貴族氣派。要問他們是何許人,是當時的名門望族尹氏和吉氏。今天這一切都不可得見,怎不令人憂郁愁懣呢?
愈是憂郁愁懣愈是難以忘懷昔日的人物典章,那個時候他們衣帶下垂兩邊飄蕩,卷發上翹如蝎尾上沖,都不是隨心所欲,而是合乎當時審美眼光和禮儀制度的精心設計。
當然,從表現手法方面看,全詩無一筆描寫今日人物形容,而是處處落筆于昔日京都男女的衣飾儀態之美,讓讀者在回憶和想象中產生強烈的對比感,準確而深沉地傳遞出詩人不勝今昔盛衰的主觀感受。這是其藝術上的成功處。
詩人用如此多的篇幅渲染昔日都城男女的儀容之美,意在體現周王朝當年的繁榮昌盛,但從社會發展的角度看,它正反映出社會生產力發展之后,在新舊制度的轉換過程中,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和思想觀念的巨大變革。所謂昔日的“儀容之美”,今日的“禮崩樂壞”都是不能適應時代變遷和社會發展的舊式人物不可避免的歷史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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