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李廌
虞美人令·玉欄干外清江浦
玉欄干外清江浦,渺渺天涯雨。好風如扇雨如簾,時見岸花汀草漲痕添。青林枕上關(guān)山路,臥想乘鸞處。碧蕪千里思悠悠,惟有霎時涼夢到南州。
李廌(1059—1109),字方叔,華州(陜西華縣)人。他早年曾以文章受知于蘇軾,軾贊賞其文筆墨翻瀾,有飛砂走石之勢,才氣可敵萬人。但科場屢試失利,以布衣終。卒年50歲。
此篇是即景抒情之作。上闋寫景,下闋言情,即寫作者觀景懷人的思想活動。
在春夏之交的多雨季節(jié)里,獨立在臨江頭眺望,眼前只見“玉欄干外清江浦,渺渺天涯雨”。近處是玉欄干外的清江岸頭,遠方水天相連,是一片迷濛的煙雨。這時,一陣涼風吹過來,把遠處的煙雨像簾子似地逐漸向江面展開。那些岸花汀草一時都泡進水里,原來是雨勢增添了江水的漲痕啦!好一個“好風如扇雨如簾,時見岸花汀草漲痕添”的江上春夏煙雨圖景啊!
趁著這清涼天氣好好地睡一會兒吧,不覺進入這樣一個夢境:“青林枕上關(guān)山路,臥想乘鸞處。”這夢境,多么像杜甫《夢李白》詩所寫“魂來楓林青,魂返關(guān)山黑”的境界。難道我也將在夢里去追尋李白那樣“江南瘴癘地,逐客無消息”的人么?他是否也像“忠而被謗,信而見疑”的屈原一樣,以乘鸞游仙的幻想打發(fā)遠謫南荒的歲月?這一切誰能知道?“碧蕪千里思悠悠,惟有霎時涼夢到南州。”因此,這迢遙千里的情思,不如同河畔的碧草,萋萋綠向天涯,就憑著這陣好風帶來的涼夢,抓緊片刻時間遠去南州,尋訪我長期想念著的那個人吧。
這首詞,過去詞論家多從藝術(shù)觀點去評論。他們贊賞“好風如扇雨如簾”兩句,說是“春夏之交,近水樓臺,確有此景。好風句絕新,似乎未經(jīng)人道。”又稱贊下闋末尾“碧蕪千里”兩句“尤極淡遠清疏之致”(《蕙風詞話》)。但如果我們聯(lián)系作者早年被蘇軾贊賞的交誼,再細玩“青林”、“關(guān)山”、“乘鸞”等典故的隱含深意,便知他想念的定是和屈原、李白一樣被謫遠放的人,這人在當時除了蘇軾還有誰呢?“到南州”三個字,在這里就可能落到實處。當時蘇軾因堅持不同政見遠謫嶺南,多年音信阻絕,甚至傳說他已經(jīng)死去。在黨禍中,因他受牽連而遭政治迫害的人也不少。李廌考試長期失利,不能說與此毫無關(guān)系。現(xiàn)在他雖因無官幸免政治迫害,但對曾經(jīng)賞識自己的恩師蘇軾慘遭黨禍能不深表同情和懷念嗎?念之在心,又不敢明表,只好隱約其詞,寫得深婉含蓄了。有深情自有好語,豈止是“立意甚新”、“淡遠清疏”而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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