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孫洙

河滿子·秋怨

悵望浮生急景，凄涼寶瑟余音。楚客多情偏怨別，碧山遠(yuǎn)水登臨。目送連天衰草，夜闌幾處疏砧。黃葉無風(fēng)自落，秋云不雨長(zhǎng)陰。天若有情天亦老，搖搖幽恨難禁。惆悵舊歡如夢(mèng)，覺來無處追尋。

孫洙詞今傳僅兩首，都是悲秋怨別之詞。這首《秋怨》，調(diào)寄《河滿子》，亦作《何滿子》。據(jù)《樂府詩集》引白居易云：“何滿子，開元中滄州歌者，臨刑進(jìn)此曲以贖死，竟不得免。”白居易詩云：“世傳滿子是人名，臨就刑時(shí)曲始成。一曲四詞歌八疊，從頭便是斷腸聲。”宜于表達(dá)哀怨之情。

“悵望浮生急景，凄涼寶瑟余音。”據(jù)《莊子·刻意》曰：“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故稱人生為浮生。“景”同“影”，“急景”者，急促的光陰。“寶瑟”即錦瑟，李商隱詩云：“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后人遂以“錦瑟華年”喻青春時(shí)代。這兩句一“悵望”，一“凄涼”，道出了人生無常、年華易逝的悲涼之感。“楚客多情偏怨別，碧山遠(yuǎn)水登臨。”時(shí)當(dāng)秋日，本自多情的“楚客”偏又為離別而生怨，登山臨水，無處不充滿蕭條凄楚之氣氛。“目送連天衰草，夜闌幾處疏砧。”白天目中所見，無非連天衰草；夜闌不寐，只聽到遠(yuǎn)處傳來不急不慢、稀稀疏疏的搗衣聲，聲聲使人心碎。

“黃葉無風(fēng)自落，秋云不雨常陰。”秋葉由綠變黃，雖無風(fēng)吹撼，也因衰老凋殘而飄落；本該是秋高氣爽之時(shí)，雖未下雨，卻因愁云籠罩而整日陰沉。“天若有情天亦老，搖搖幽恨難禁。”這里，“天若有情天亦老”是引用了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中的原句。“搖搖”者，心神不寧之狀?！对?middot;王風(fēng)·黍離》有云：“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秋葉是這樣蕭索，秋云是這樣陰沉。這老天若也像人一樣有情感的話，天也不知衰老成什么樣子了。面對(duì)此情此景，心中郁積的憂愁怨恨，如何能抑止得住。以往也不是沒有過歡樂的日子，可那是早已逝去的往昔，如今想來，猶如一場(chǎng)春夢(mèng)。夢(mèng)醒了，依然是愁怨纏身，“惆悵舊歡如夢(mèng)，覺來無處追尋。”到哪里去追尋那如夢(mèng)如煙的“舊歡”呢？只有滿腔幽怨、無限惆悵。

這首小令題名“秋怨”，句句不離秋意，句句滿含怨愁。“悵望”、“凄涼”、“怨別”、“登臨”、“衰草”、“疏砧”、“黃葉”、“秋云”、“幽恨”、“惆悵”，加上“天若有情天亦老”，舊歡“無處追尋”，全篇一怨到底，是一首典型的愁怨抒情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