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顧斗光
南柯子·秋思
雨拭遙山碧,云連夕照黃。新秋多少好風光,未免有情難遣、是離腸。信隔紅墻遠,愁憐獨夜長。終朝相看只尋常,不道個人去后、便凄涼。
這首詞與元人馬致遠散曲小令《天凈沙》的題目一樣,都叫“秋思”。雖然具體的風光不同(一個清美,一個凄涼),兩人的發思地不同(一個在家中,一個在天涯),但是其“思”都是因為悲秋而滋生出來的“愁”這一點卻是共同的。
“愁”情如何抒發,兩者亦有不同。馬致遠是曲未出口而愁情已生,首句即滿紙愁情:“枯藤老樹昏鴉。”以下每賦一句,愁情便增長一分,直至尾句噴出“斷腸人在天涯”。顧斗光賦此詞原本無愁(至少從字面上看是如此),他的愁情乃緣景而發,并且是由反面生發出來。起處“兩拭遙山碧,云連夕照黃”,寫出了一幅如畫美景:一場秋雨下過了,遠處的山峰被洗得青翠欲滴,而連著夕陽的云彩卻又正成反色,是一片耀眼的金黃。何止山云如此,金秋的哪一處不是俊美可賞。然而“新秋多少好風光,未免有情難遣、是離腸”,作者卻由美景反生愁情;秋景雖好,但主人公心緒不佳,他的“個人”(那人,心上人)離別而去,使他一段愁情潛臥于胸。此時,秋色入眼,雖則是美,卻又令他想到,“秋”是肅殺之季節,所謂“草木搖落露為霜”,兩人相別,豈不是草木遭遇肅霜,葉果搖落,只剩干柯,令人何等悲傷,又怎能排遣?
上片寫作者觸秋景而生愁情,下片五句則對愁情作具體抒發。
“信隔紅墻遠,愁憐獨夜長”,寓意深遠。李商隱有“本來銀漢是紅墻,隔得盧家白玉堂”的詩句,說一對情人雖僅是一堵“紅墻”相隔,卻覺得如同銀河。此詞的這兩句用意亦相仿,言“個人”近在咫尺,僅隔紅墻,卻無機相見,只好獨守永夜,自哀自憐。百愁而不得解、百思而不得見之后,主人公愈來愈清楚而深刻地體會到一條愛情哲理:“終朝相看只尋常,不道個人去后、便凄涼。”平時日日廝守,不覺兩人聚合之可貴,而今情人方去,便覺“凄涼”,憂愁無限。心理剖析可謂細致入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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