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詞送別,作于宋神宗(趙頊)熙寧七年(1074)七月,在通判杭州任上。述古,即陳襄,時由杭州調赴南京(今河南商丘)新任。蘇軾與陳襄,均以反對新法而請外調,并曾在杭州共事二年有余。二人意氣相投合,有著較為深厚的情誼,此番送別,才如此動情。
詞作說送別,或稱“追別”。因在此之前,陳襄已在有美堂舉行過告別宴會,據蘇軾《虞美人》(有美堂贈述古)。“追送”地點在杭州東北之臨平(今余杭)。上片所說別離,就是從這里寫起的。“回首”二句,說明已經到了城外。此刻,人們(送者與被送者)回首反顧,已不見城里的百姓(“居人”),而只見群山和城郭。這是與杭城告別的情景。此情景淡淡寫來,似毫不在意,而著一“橫”字,其中卻隱含著不盡依戀之情。“亂山橫”,這是眼前實景,但表明:亂山重疊,已經擋住歸路;此番別離,很難再有重逢的機會,也即很難再次返回這座美麗的城市。“誰似”三句寫塔,“亭亭”謂其姿態,“迎客”與“送客”點明其位置。三句借此無情之物反襯有情之人,進一步渲染上述所寫依戀之情。臨平山上塔,是臨平的標志,也是這場別離的見證,但它經歷了無數次送往迎來,對于人間別離已是司空見慣,所以它總是那樣不動聲色地聳立在臨平山上。“誰似”二字是無理的責怪,但卻體現了送者與被送者的一片癡情。這是上片,將送者與被送者合在一起寫。
下片說送客歸來的情景,單說送者,即作者自身的情景。“歸路”二句,說友人離去后,作者一路上迎著清涼的晚風,歸返杭城,但歸返后,依舊割不斷纏綿的離情。上句以一“歸”字,承接上片所說送別事。下句以“初寒”照應上句的“晚風清”,以“夢不成”引出以下“殘燈斜照”、“雨晴淚不晴”等一系列情事。情思脈絡甚清楚。“今夜”三句,緊接著具體描繪作者因“夢不成”而一夜相思的情景。可以想見,送別歸來,短短睡了一覺(“一枕初塞”)就睡不著,其內心當有許多苦楚可傾訴,但作者并不直說,而是通過客觀外物加以烘托。此外物,一是燈火,一是秋雨。寫燈火,謂其“熒熒”,并以一“殘”字襯托自己獨坐燈下的孤寂心境;寫秋雨,既順著秋風、秋寒而來,又以一“晴”字,襯托自己傷心落淚(淚不晴)的愁苦程度。三句所寫與上片寫塔的手法相同,均以無情之物反襯有情之人。因此,送別歸來,由秋風、秋寒到秋雨,乃至“秋雨晴時淚不晴”,其情思活動顯得十分自然貼切,而人物之凄清心境也與外界之凄清環境完全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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