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詩群·丁當·時間》新詩鑒賞
在我干凈的面目前
一只臺燈發出臺燈的光
我的座下是一把木椅
它以椅子的姿式天天將我陪伴
同時陪伴我的還有
門、塵土、空氣和墻
它們模仿我我模仿它們一道生活
一臺電視被放置在木箱上方
而木箱 (情愿) 被放置在電視機下方
飯鍋空無一物
米作為米正在米袋里呆著
一本書被打開
九本書自己合著
煙灰被送進煙缸
煙缸被迫盛滿煙灰
作為一個人
我想著另外一個人
以及其他幾個人
以及所有的人
以致我心的三分之二分離出我的胸膛
我的耳朵,同時接受數種聲音
汽車、天氣預報、嬰兒和愛情的哭泣
直到鐘表的聲音,提醒我
它是為時間走動
現在,每天天亮之前
我都能準確無誤地猜到
一切已經發生的事跡
一切將會發生的事跡
《時間》這首詩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詩人的語言態度。這里,我們所說的語言不是什么“美文”意義上的語言,而是個體生命意義上的人與生存實在之間,那種真正臨界點和真正困境的語言。這首詩的語言,是淡乎寡味的,像“一只臺燈發出臺燈的光”、“一把木椅/它以椅子的姿式天天將我陪伴”、“米作為米正在米袋里呆著”等,幾乎趨臨無意義了。但正是這種淡乎寡味的語言,與詩人疲憊的遲鈍的生命狀態達成同構。這種生命的語言,不是事后得出的語感、口氣和詩人有意制造的某種效果,而是詩人心中的場。這個場在還沒有跡寫之前,就完整地存在于詩人的生命之內了。他的人生觀、存在意識決定了這種特殊的語言。所以,當我們感到這種語言的平淡、無多深意時,恰恰進入了詩人意識狀態的極點: 那本來就是一個令人疲憊的、平淡的、無多深意的生命狀態的表達。這就啟示我們,對這類詩歌,與其討論它語言本身的性質,不如去細辨它和生命狀態的同構聯系。讀了 《時間》,我們會想起自己每天度過的日子被詩人冷靜地揭示出來了。我們更為真切地用自己的靈魂感到了另 一個靈魂的低語。它不扮相,不戲劇化,來得實實在在,來得樸樸素素,但又有弦外之音。
所以,考察一種語言態度,必須與詩人的生命情調、生存方式、對環境和實在的態度等諸多因素結合起來。這些東西和語言是同一的,那么,這首詩就是成功的,反之,則是失敗的。朋友,請你再讀一遍 《時間》,你會聽到自己的生命無聊乏味淙淙流逝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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