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詩詩群·呂貴品·少婦之謎》新詩鑒賞

一位少婦喜歡靜靜地看海

喜歡聽雨聲睡覺



海灘沒有足跡

一雙高跟鞋棲息在孤礁上

閃出月亮的黑光



古龍香水氣息籠罩著海面

海欲，在膨脹



大海默默上升

二十個世紀也無法超越一座山

海真的渴望爆炸

天落雨了

濕衣服使女人軀體更加美麗



少婦在雨中站著

聽到了身后一座城市里

玻璃窗上反光的聲音

還有一輛汽車正在被撕碎



雨里，少婦靜靜看海時發現

海有翅膀

天下雨時就是海在飛翔



少婦在海邊想站著睡覺

天空什么也沒有



大寂靜彌漫過來

香水味消失后大潮退去

雨也停了

在舊夢里

少婦一聲驚叫

喊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一只海鳥突然出現

在少婦的頭上盤旋不愿離去



濕衣服晾干后隨風飄逝

海邊有一棵光潔的樹

讀這首詩我們可能會感到迷惑不解， “少婦之謎”到最后仍然是個“謎”。但這首詩是深沉的，由于感情的深沉決定了詩人將意旨藏得很深，而不是有意與讀者制造“迷宮”。理解這首詩的關鍵，是把握“少婦”與“海”的關系，這個關系搞清了，一切就都豁然開朗。

這首詩的主人公是“少婦”，這就暗示我們，她已不再年輕，是已經成為妻子的人了。她為什么喜歡“靜靜地看海”呢?讓我們看看海在這里象征著什么吧。“海”在這里是少婦舊日情人的象征，可能由于無法抗拒的客觀原因，使這一對有情人終未能結成眷屬。這類情感悲劇，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幾乎是隨處可見的。少婦日夜沉浸在“舊夢”的海里，那么悵惘那么憂傷。“海”呢，也是同樣。“大海默默上升/二十個世紀也無法超越一座山/海真的渴望爆炸”!舒婷寫過這樣兩句詩：“無垠的大海，/縱有遼遠的疆域，/咫尺之內卻喪失了最后的力量”(《船》)，這里的“海”是痛苦的，痛苦于“無法超越”的命運。它的隱痛在膨脹，無望地膨脹……它痛苦難當就要“爆炸”了。

這是真摯的純潔的愛情，詩人對此深表同情。“天落雨了”實際是少婦的心在落雨，為真摯而無望的愛流淚，詩人認為是“更加美麗”的。“少婦在雨中站著/聽到了身后一座城市里/玻璃窗上反光的聲音/還有一輛汽車正在被撕碎”，這是詩人用了潛意識的超驗性意象：玻璃窗的反光是刺人的，汽車被撕碎是說少婦的心被這無望的愛情撕碎了!她時刻感應著對方那冥冥中深情的呼喚，她知道， “海有翅膀/天下雨時就是海在飛翔”。她望著大海，久久地望著大海，在這海一樣漫無盡頭的“舊夢里”， “少婦一聲驚叫/喊出了一個人的名字”。這愛情雖然不是以結合的形式告終，但它更純粹，更本質。最后，詩人以“海邊有一棵光潔的樹”，這個純潔、恒久的意象，歌頌了那些執著于愛情的自由和本質的人們。

現代詩往往具有多重意蘊，即使是那些世界性的名篇，理論大師們各自對它闡釋的差異也是驚人的。在相當多的時候，讀者的期待視野決定了他對一首詩意義的把握，期待視野不同，詩的意義就不同。對《少婦之謎》的闡釋，一定會有多種，這里只是其中的一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