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詩群·韓東·在早晨睡去》新詩鑒賞

聽著這音樂

你在早晨睡去

你不是剛剛起床嗎

外面陽光很好

玻璃擦得干凈

你在一把椅子上睡著了

頭垂下來

像在用心傾聽



睡在耀眼的晨光中

房間里沒有別人

你睡去

不醒來

簡直像幸福的昏迷



生命的塵埃紛紛降落

又聚集到你的身邊

沒有人來敲門

你睡去然后醒來

在自己的家里

像倒在途中的一個客店

包括早晨也有某種異常的氣味

使你迷惑

啊

現在你只感到腹中空空



這是一首清腴沖淡而自然洗煉的小詩。表面上看，是詩人寫自己的愛人，在清晨時聽音樂而睡去的過程。但是，你再讀一遍，就會體味出這首詩超然于塵囂之外的那種韻致。它是一種精神的模樣和風度。這種風度不是放浪不羈的偽現代派，而是超逸灑脫的中國知識分子。這種詩歌內在的氣韻，實在是“可以意冥，難以言狀”的。它的象外之象，味外之味，言外之意，需要我們細細體驗方能領略。詩人寫他的愛人聽著一支曲子，在早晨睡去。是一支什么曲子，詩人沒有說。你想，能使人在剛剛起床就又睡去(被音樂整個浸透了，松弛了)的曲子，該是多么輕柔純凈啊。這簡單的兩筆，就把環境和氣氛說透了。“她”的精神風度也盡體現出來。“她”有自己沉靜美麗的“天國”，在那兒安放著她的靈魂，使“生命的塵埃紛紛降落”。外面陽光很好，玻璃擦得干凈，沒有人來敲門，只有音樂的小溪在低語。這些都已失去了它們表層的意義，而成為了一種氣格，是詩人審美情趣的形體狀貌。“她”醒來了，超脫的狀態卻還縈繞在生命里，“一切都無法解釋”。藝術將她帶入了另一個國度，另一種旅途中間的“一個客店”。在這甜美的早晨，平凡的日子帶有了“某種異常的氣味”，使人迷惑，使人生動起來。最后一筆，詩人又將我們拉入現實中，“現在你只感到腹中空空”，這樣，前面的超詣氣氛便顯得更為突出，更為迷人。這首詩，情與氣偕，言簡味深，堪稱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