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論是人們對詞的認識和評價。中國的詩論發展到唐宋,已經具有完備的體系。詞論開始時作為詩論的一個旁支,它的起步與詩論接軌,從理論上和方法上與詩論一脈相承。然而詞論以界定詩詞之別與闡揚詞的特性為自己的立論基石,它就必然形成有別于詩論而體現詞體自身規律的鮮明特色。唐宋以來,詞論與詞的創作相輔而行,內容不斷得到開拓更新,建樹甚多,至今猶方興未艾。詞論之作主要是:一、專論。如蘇軾論詞書簡,李之儀《跋吳思道小詞》,李清照《詞論》,清人論詞絕句等等,形式不一,都特為論詞而發。它們散見于各家文集與有關筆記,需要爬梳理董,加以匯編,洋洋可觀。其中多數為詞人論詞,深中肯綮,尤值得重視。二、各類詞籍序跋。如黃庭堅《晏幾道小山詞序》,張耒《賀鑄東山詞序》,陸游《跋花間集》,張炎《詞源序》,張綖《詩馀圖譜凡例》等。施蟄存編有《歷代詞籍序跋集》,較金啟華所編《唐宋詞集序跋匯編》網羅更廣,兩書先后問世,然都需要為之續編。三、詞話。如陳廷焯《白雨齋詞話》,況周頤《蕙風詞話》,王國維《人間詞話》。自宋迄今,各家撰述的詞話約有一百馀種。唐圭璋《詞話叢編》(修訂本)已收八十五種,另有數十種正待補編。此外,詩話、曲話和有關筆記中類似詞話的評論資料,亦為數可觀。可以輯錄為專書。歷代詞論,主要就由上述三個組成部分所構成。《花間集》、《草堂詩馀》、周密《絕妙好詞》、朱彝尊《詞綜》、張惠言《詞選》等幾部影響深遠的總集選本,其選家眼光與取舍標準,在維護詞的傳統與確立審美風范方面,都曾起過導向作用。這些總集選本對研究詞論來說,也有它們的特殊價值。詞論的發展是個不斷演進的過程,其總體構架也是經過長期積累而逐步形成的。自蘇軾倡言詞為“詩之苗裔”,先前鄙薄詞為“末技”、“小道”的保守觀念得以澄清。李清照的《詞論》提出詞“別是一家”之說,為嚴分詩詞之別立下了界石。詞論從此擺脫了附麗于詩論的從屬地位,走向了與詩論分門別戶的獨立發展的道路。此后的詞論,就在認同“別是一家”的基本前提下,以闡明與弘揚詞的本身特性為理論中心而漸次展開。圍繞著這個中心,李清照的《詞論》還為詞的起源論、聲律論、風格論、作家論、批評論等開其端緒。南宋王灼著《碧雞漫志》五卷,張炎著《詞源》二卷,從專論發展到了專著,詞論已經具備了初步的規模,有了與詩論頡頏的獨特價值。它與詩論各有短長、互濟互補的特色,也就日益顯露出來。但是,詞論的發展并不是單純的、直線的,充滿著不同觀點、不同派別之間的沖突。由于各有尊奉,宗尚互異,理論上的歧見與異趨往往帶動了詞風的嬗變與詞派的紛起。有些關涉詞學理論的問題,從兩宋開始,經歷元明清三代,始終受到各方關注,進行了反復的爭辯,討論也因而不斷深入。北宋于詞有雅、俗之辨;在李清照提出“別是一家”之前,已經流行了“詞須當行、本色”的主張,還有蘇軾改革詞風所引發的種種議論。南宋倡導“復雅”,“騷雅”與“清空”取代花間傳統而成為新的論詞標準;出現了宗周、姜與宗蘇、辛的分野。清代詞學復盛,詞論尤導乎先路。詞中正、變之說,正宗、別調之說,婉約、豪放兩派之說,詞的體、派之說與詞品之說,“意內言外”與比興寄托之說,宗南宋與唐五代北宋之說,主重、拙、大與主小、輕、巧之說,直至陳廷焯的“沉郁頓挫”說,況周頤的“詞心”與“詞境”說,王國維的“境界”說,都反映了時代思潮與詞壇風尚,無論對探究闡發詞的體性特質,還是發揮詞論對于創作的引導作用,程度不同地作出了各自的貢獻。其中有些爭論,經過歷史的汰擇,加上現代詩學理論的觀照,可以得出大致的結論。有些爭論,則由于其本身的復雜因素,雖經幾個世紀理論上的努力,離開達成共識尚有相當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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