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春圖
隋· (傳) 展子虔作
絹本青綠
縱四三厘米
橫八○.五厘米
藏故宮博物院
此圖卷首宋徽宗趙佶瘦金書“展子虔游春圖”六字,鈐有“宣和”連珠璽,后上角鈐“皇姊圖書”朱文大印(為元大長公主之印),又賈似道“悅生”葫蘆印。后黃絹隔水上下鈐“政和”、“宣和”小璽。后紙有元馮子振題跋七言歌行一首,又趙巖、張珪題詩,末為明董其昌跋。圖中左上有乾隆題七絕二首。主要收藏印記還有“臺州市房務抵當庫記”(朱文);明“張維芑印”、“張維芑藏”(均白文),清梁清標“梁清標印”、“蕉林鑒定”、“觀其大略”(均白文)、“蕉林玉立氏圖書”、“河北棠邨”、“蒼巖子”、“冶溪漁隱”(均朱文);安岐“安氏儀周書畫之章”、“朝鮮人”、“安岐之印”(均白文);清高宗弘歷“乾隆御覽之寶”、“三希堂精鑒璽”、“石渠寶笈”(均朱文)、“乾隆鑒賞”、“宜子孫”(均白文)等印。安岐《墨緣匯觀》、《石渠寶笈續編》曾注錄,又吳升《大觀錄》亦注錄,但卷首宋徽宗題簽瘦金書為“隋展子虔游春圖”七字。
游春圖
這是6世紀后期北齊至隋初著名畫家展子虔的傳世名作,是現存我國著名畫家作品中最古的一幅,也是卷軸中獨立性山水畫最早的杰作。圖一展開,金碧輝煌,一派旖旎春光,奪人眼目。詩情畫意,融于一體。僧悰有云:子虔“觸物留情,備皆妙絕。尤善臺閣、人馬、山川,咫尺千里”(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展子虔深具詩人氣質,覽圖可知。故《宣和畫譜》稱贊他“是能作難寫之狀,略與詩人同者也”。詩之難工在于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如在卷后。《游春圖》將春之精神、春之氣息形諸筆端,可謂獨得其奧秘,傳與千古。
作者以詩人的敏感、細致的筆觸,寫出江山二月桃杏爭艷又仍略帶寒意的早春風光。放目遠眺:青山聳峙,江流無際,萬木爭榮,祥云涌起……而細細觀賞,只見坡岸綠了,一樹一樹的枝葉綠了,連山頂、遠山也全綠了。桃花、杏花,繡滿了枝頭,輝耀在山間水湄。游春的文人、仕女也都來了,騎在馬上的、岸邊踏歌的、泛于中流的、倚門佇立的、翹首待渡的……坡岸盤曲,峰回路轉,人馬一路逶迤,不知其幾許里程。屋舍掩藏,或籬落庭院,或朱欄玉砌,復不知其幾許深也?而一座赤欄橋,臨溪在望,最是照人眼目。青山外,丘壑深藏,更不知有多少勝境。這一切景物,布置自然而又曲盡其妙,信為大手筆。展子虔尤精于畫臺閣,“不得以窺其妙。寫江山遠近之勢尤工,故咫尺有千里趣”(宋《宣和畫譜》)。畫面整體的大對角線的構圖,青山、坡岸上下左右的對峙和開合,由右下向左上方的江流宛然而去,而右上斜角與左下斜角的虛實處理(右半為實,左半尚虛,右半幅深曲,左半幅空靈)構成了全圖“咫尺千里”的遠勢和畫趣。
在設色和用筆上,頗為古意盎然。山水青綠重著色,山腳則用泥金。山巒樹石皆空勾無皴,唯以色渲染。所謂“人馬工致,山石頹古”(清吳升《大觀錄》)。其用筆甚細而備極變化,如“山上小林木,以赭石寫干,以水沈靛橫點葉。大樹則多勾勒,松不細寫松針,直以苦綠沈點。松身界兩筆,直以赭石填染而不作松鱗。人物直用粉點成后,加重色于上分衣折,船尾亦然”(明詹景鳳《東圖玄覽編》)。遠山樹木亦以細筆勾出填以深綠,望之如苔點,最饒意趣。樹葉多為夾葉,或以色寫,或墨勾填色,桃花純以淺紅粉白小點,極盡錯綜爛漫之意。全幅在青綠金碧的背景上,跳逗著嫩白艷紅的鳴奏:橋欄和檐柱是大紅的,馬鞍飾物有大紅的,中流輕舟上的仕女的新裝也是大紅的,而桃杏之色更是紛然四開,如此用色深具匠心,而又渾然天成,格調沉著而高雅。用筆如畫山石樹木,勾線多轉折拗拙,以硬毫為之,意甚古拙;而畫人物衣著,則纖如毫發,全以細筆毫尖勾描;畫水波,更是一絲不茍,綿延迢遞,柔美流暢,將春水融融,一派生機盡情寫出,全為活筆,真是至難。線的節奏、情緒掌握和發揮得如此微妙,巧拙相映,互盡其美,不愧為千古瑰寶。
《游春圖》在中國繪畫史尤其是山水畫史上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這幅畫介于六朝山水畫與唐代李思訓青綠山水畫之間,標志著中國山水畫所達到的一個新的境界。六朝山水,唐人曾評為“人大于山,水不容泛”(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此圖卻越過那種草創的階段,全幅山水平遠,技法已相當嫻熟。人僅五分許,而姿態甚多,人馬、樹木、山峰、樓閣,均合比例,更顯得樹之崢嶸,山之峻秀,水之浩蕩,宛如整個畫幅是從大自然中直接移來。而山坡峰巒的畫法,空勾無皴,屋舍樓臺的畫法,古風猶存,均保留著早期山水畫的蹤跡。元湯垕《畫鑒》云:“展子虔畫山水法,唐李將軍父子多宗之。”
此圖對中國繪畫空間美的認識、詩畫一律的表現,卓有開拓之功。中國山水畫是隨著魏晉六朝以來山水詩的興起發展而同步前進的。山水詩發展到何等水平,也必然在山水畫中有所表現。試將展子虔《游春圖》與同時代的樂府民歌或稍后的《春江花月夜》等名篇對讀,一種山水精神、敏銳的詩感和沉摯的哲理,真令人沉醉不盡而含茹其間的吧。
上一篇:《得眼林故事圖》原圖影印與賞析
下一篇:《步輦圖》原圖影印與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