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將見匈奴使,自以為形陋,不足以雄遠(yuǎn)國,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頭。既畢,令間諜問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聞之,追殺此使。
(《世說新語》)
賞析《世說新語》不僅記敘高士的言行,名流的談笑;也不僅記敘豪門的荒淫,貴族的腐朽,而且對統(tǒng)治階層的殘忍與險詐有深刻的揭露,這篇“床頭捉刀人”便是其中的一例。
魏武帝曹操在正史《三國志》和小說《三國演義》中都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奸雄。這篇頗具幽默感的小品,非常集中地反映了曹操凡事從對自己是否有利出發(fā)而采取相應(yīng)手段的個性。他在接見匈奴使者時,讓一個叫崔季珪的人代替自己,而自己反在“床頭捉刀”,這是因?yàn)樗X得自己形象不佳,不足以威服遠(yuǎn)國的使者。戲既演畢,未露破綻,按一般常規(guī)來說就可以畫個句號了。但多疑善慮,城府甚深的曹操卻怕走露了消息。于是他立刻派間諜偵察。偵察對象就是那位匈奴使,而這位聰明的使者也太實(shí)在——愚魯,他竟吐露了真言:“魏王”雖然“雅望非常”,但真正的英雄是那位“床頭捉刀人”,結(jié)果丟掉了性命。
匈奴使者可謂慧眼獨(dú)具,聰明過人,但魏武曹操比他更聰明,這聰明就表現(xiàn)在要套他的真話,掏出他心中的秘密。
匈奴使者的最大“弱點(diǎn)”是不夠詭詐,設(shè)若他只字不吐,他就會安然無恙。魏武曹操最大的“優(yōu)點(diǎn)”則在于他的陰狠,設(shè)若他不派間諜了解真相,他就會把秘密暴露給他的敵人;設(shè)若他不果斷殺死使者,也同樣會授人以柄。看來吐露真情是政治斗爭的致命傷。同樣,心慈手軟也是兩強(qiáng)較量的大敵。
《世說新語》中這則筆記獨(dú)特之處在于:既寫出曹操殘忍、陰險的性格,也寫出這種性格存在的必然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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