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臺

和嶰筠前輩韻[1]

林則徐

玉粟收余[2]，金絲種后[3]，蕃航別有蠻煙[4]。雙管橫陳，何人對擁無眠。不知呼吸成滋味，愛挑燈、夜永如年。最堪憐，是一泥丸，捐萬緡錢[5]。

春雷欻破零丁穴[6]，笑蜃樓氣盡[7]，無復灰然。沙角臺高[8]，亂帆收向天邊。浮槎漫許陪霓節[9]，看澄波、似鏡長圓。更應傳，絕島重陽，取次回舷[10]。

【賞析】

本詞寫禁煙運動。上闋痛陳英國販賣鴉片給中國人造成的危害。英國人在印度種植罌粟，制造鴉片，運到中國，中國人染上毒癮，擺起了煙槍、煙燈，沉溺到鴉片中，不分白天黑夜地吸了起來。令人可嘆的是，人們不惜重金，為了一個泥丸似的煙頭，就舍棄了萬貫的銀錢。短短的幾句話，概括了英帝國主義處心積慮地用鴉片毒害我國人民，造成國民羸弱、國力空虛的嚴重危害，語極沉痛。

下闋寫禁煙戰后，海面風平浪靜。禁煙的詔令如一聲春雷，打破了零丁洋的沉寂，可笑那些海上來客發財的美夢如海市蜃樓，頓時煙消云散。他們氣數已盡，不可能死灰復燃。現在人們高興地看到那沙頭角炮臺高聳，運鴉片的敵艦向天邊逃去。用一個“笑”字，表現了詞人談笑間破敵的風采和蔑視敵寇、大義凜然的英雄氣概。雄健蒼勁、豪氣干云。同時又用“收向天邊”寫出英艦倉皇潰逃的狼狽情景。最后即事抒懷，慷慨陳詞，他認為，只要保住海防，就可以使我國沿海保持一片“似鏡長圓”的澄波，不必派使臣遠渡重洋去和英國談判，并告誡人們不可掉以輕心，要嚴陣以待來犯之敵。表現了他的雄才大略。

林則徐是中國高舉反帝國主義旗幟的第一人，他痛感鴉片流毒中華，造成民窮兵弱銀涸的嚴重后果。奉旨禁毒之后，成績卓著。本詞表現了禁煙取得勝利之后，他對這一愛國壯舉所充滿的自豪和所受到的鼓舞。

【注釋】

[1] 嶰（xiè）筠：鄧廷楨，號嶰筠。

[2] 玉粟：作者自注，“罌粟，一名蒼玉粟”，為制鴉片的原料。

[3] 金絲：作者自注：“呂宋煙草曰金絲。”

[4] 蠻煙：外國販賣的鴉片。

[5] 萬緡錢：即萬貫錢，極言其多。緡，量詞，用于成串的銅錢，每串一千文。

[6] 欻（xū）：忽然。

[7] 蜃（shèn）樓：《史記》：“海旁蜃氣象樓臺，廣野氣成宮闕。”

[8] 沙角：廣東虎門海口外一山名。

[9] 霓節：古代使臣所持符節，用以表示信用。

[10] 取次回舷：依次返航。舷代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