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樓春

孟昶

冰肌玉骨清無汗[1]，水殿風來暗香滿[2]。繡簾一點月窺人，欹枕釵橫云鬢亂[3]。

起來瓊戶啟無聲[4]，時見疏星渡河漢[5]。屈指西風幾時來，只恐流年暗中換。

【賞析】

這首詞為后蜀后主孟昶與花蕊夫人夏夜納涼摩訶池上所作。全詞描寫避暑佳境，抒發遲暮之感。

上闋描寫夏夜避暑之境況。首句寫相與納涼之良伴。用“冰肌玉骨”形容女性，可謂超脫塵俗之筆；炎炎酷暑，身邊伴有這么一位清雅宜人的女性，真讓人望之爽然，心曠神怡。次兩句“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一點月窺人”描寫周圍環境的清幽宜人。水風輕拂，暗香絮繞，繡簾半卷，明月照人，一派清涼幽靜、賞心悅目之境。歷歷佳境，層層道來，使人如同親見。此不脫“寫境”之筆。末句“欹枕釵橫云鬢亂”，連用三個動詞，將花蕊夫人乘涼時恣意、慵散的情態寫得極為自然、細致。

下闋描寫惜時傷逝之感。前兩句“起來瓊戶啟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緊承上闋寫景之筆，繼續渲染夏夜深靜之景：瓊戶無聲，疏星幾點，唯見河漢橫天，一片幽茫。由室內的靜謐到夜空的杳靜，以“起來”“啟”兩個動詞領起帶過，完成了場景的轉換和抒情氛圍的過渡。因而，接下來的“屈指西風幾時來，只恐流年暗中換”，便轉為抒情筆致，表現主人公的思緒與感慨：酷暑難耐，不知西風何日來消此苦熱，然西風既來，則已至涼秋，又不覺感嘆時光流逝，涌起遲暮之感。

全詞層次分明，音節諧婉，尤能道實，一任自然，誠為詞家之大手筆。

【注釋】

[1] 冰肌玉骨：形容女性肌膚瑩潤光潔。

[2] 水殿：水邊的宮殿。

[3] 欹：傾斜。云鬢：形容女子頭發濃密。

[4] 瓊戶：玉飾的門戶。形容居室之美。

[5] 河漢：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