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絕學無憂。
〔注釋〕 圣:《說文》:“圣,通也。”此處“圣”,有明通的意思。 此三者:指“圣智”、“仁義”、“巧利”。文:文治法度。 令:命令、指令。屬:從屬、歸屬。 素:不染色的絲。樸:不加工的木。 絕學無憂:通行本將此句列為二十章首句,此處據高亨之說移于此。絕學:指棄絕仁義圣智之學(陳鼓應注)。
〔鑒賞〕 本章老子再續上述兩章之余緒,發表他的社會政治觀——還淳返樸之道。這種做法大概就是通常說的“一而再,再而三”。老子接前章所說的“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現象而提出治理方法,即拋棄“圣智”、“仁義”、“巧利”,這樣人民就能獲利,盜賊就能絕無,國家就能大治。而要能夠做到這點,老子認為還得有賴于“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陳鼓應《老子注譯及評介》說:“上章是敘說社會的病象。本章是對于社會病象所提出的治方。”老子鑒于“智慧出有大偽”,在這里就索性提出絕聰明棄智慧。而為了“絕圣棄智”,就先得說說開物質利民生的“智”的害處,于是莊子代替老子說明:弓箭鳥網機關的智巧多,這天空的鳥就要被擾亂;釣餌漁網竹簍的智巧多,這水底的魚就要被擾亂;木柵獸檻兔網的智巧多,這草澤的野獸就要被擾亂,所以,“上誠好知而無道則天下大亂矣”(《莊子·胠篋》)。
于是,為了治理天下,就得“絕圣棄智”。但莊子似乎還感到這樣沒有直搗本體,有失籠統,于是又在《天地》篇中借子貢與灌園者的對話進一步具體化:絕圣棄智首先是絕棄“機心”。因為人存“機心”,什么事做不出?什么機械造不出?什么人不好算計?什么盜賊不會產生?人存“機心”,即使用“仁義”治理天下,這“仁”也會被用歪,“義”也會被用邪。真是“人存機心,鷗鳥不下”,這天下豈能不亂?
于是為了“機心”不存于胸,灌園者寧愿不用這用力少功效大的“槔”灌園,以防用機械而存機心,于是抱甕灌園、純白于胸,使“道”有所載、神有所定。推而廣之,為了天下淳樸安定,老子寧愿不要“智”的利處,也要將“智”的害處絕棄,于是就有“絕圣棄智”、“絕巧棄利”這樣的話。而要做到這一切,卻又得回到老子的“無為無欲”觀——見素抱樸、少私寡欲和必要的絕學(少看些無益的顯學),設想人一旦見素抱樸少私寡欲,這使鷗鳥都不下的“機心”何從生起?“機心”不存,這好智無道而導致的天下大亂又何從生起?站在這個角度來看,此章被河上公題為“還淳章”是恰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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