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詩詞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最令詩人喜悅的事莫過于能得一二佳句。但如何才能作出佳句呢?著名詩人周嘯天在《佳句法如何》一文中有所探討,初學者不妨從這幾方面來努力創(chuàng)作:
(1)言心底語。任何佳句必是真誠之語,是發(fā)自心底的聲音。只有這樣才能引人共鳴。如王維《從岐王過楊氏別業(yè)應教》:“興闌啼鳥換,坐久落花多。”詩中說,坐得久了,樹上啼鳥也換了,地下落花更多。這兩句詩寫出一片閑適之情。人讀其詩,如臨其境。
(2)未經(jīng)人道語。詩詞最忌公共之言,反之,最喜獨到之語、未經(jīng)人道之語。還有一種辦法是反用名句,如聶紺弩《酬答草》:“秋老天低葉亂飛,黃花依舊比人肥。”下句從李清照“人比黃花瘦”化出,具有反諷的效果。
(3)詩味雋永。做菜要有味,做詩也是如此。如何能得詩味呢?煉字是一種方法,互文是一種方法。關于推敲的故事這里便不說了,這里專講互文一例。例如沈佺期《雜詩三首·其三》:“少婦今春意,良人昨夜情。”詩中“今春意”與“昨夜情”互文對舉,卻可以作為“夜夜”來讀。可是細味“今春意”卻有著獨特的表現(xiàn)力。“昨夜情”對得十分工巧,不僅表現(xiàn)出良人對妻子的一往情深,而且還表現(xiàn)出思念之切。
(4)善用虛詞。虛詞不虛,傳神達意。例如李煜《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在本詞中,有三個虛詞“了”“又”“應”,這三虛詞各得其妙。第一,在“春花秋月”之后的“了”字,作了結語,寓情于景,一腔恨血,噴薄而出;第二,“小樓昨夜又東風”,這個“又”字,既寫實又寫虛,至少有三層意思,一驚春來之早;二怨春來之繁;三恨東風遲遲不“了”。僅用一字就傳神地刻畫了詞人厭春的悲慨,體現(xiàn)了詞人對“東風”的無可奈何的心境。這種心境,是詞人對故國懷念、對喪國悔悟的升華,這又是寫虛。第三,“雕欄玉砌應猶在”,這個“應”字,力透紙背,用得極有功夫。詞人身陷汴京,而“雕欄玉砌”卻遠在金陵,“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雖向往而不能親睹,只能用“應”字來揣測。一方面,“故國不堪回首”,另一方面,“雕欄玉砌應猶在”,其間痛苦不可言狀,僅一“應”字就傳神地寫盡了畫筆所不能及的深哀巨痛,此所謂“狀難狀之景,達難達之情”。
古文中必不可少的虛字,在詩詞中可以省略。亦有不可省者,例如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何處春江無月明。”疑問加否定構成的一個強勢的肯定,語氣極為飽滿,何、無二字就不可省。李白《蜀道難》:“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等句中的“之難”、“之日”,在文義上可省,在表達語氣上絕不可省,所謂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中的“即”字,活畫出乍來邊地的內地人的詫異神情,能省嗎?不能省。
(5)具有張力。在詩句中,張力是由于詞語搭配決定的。北宋時,有位年輕人寫了一首絕句,第三句是“日長奏罷長楊賦”,王安石替他顛倒兩個字,變成“日長奏賦長楊罷”,而且教導他——“詩家語必此等乃健”。這個“健”字,是藝術張力的感性的描述。王安石不愧為語言大師,回頭看原來的詩句,雖然很溜,卻疲軟。改后的這個句子,精神得多——“罷”字置于句尾更順;“賦”字被放七言句很關鍵的第四字上,更顯精神;“長楊”作為補語,則有陌生化效果,換言之,令人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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