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句】王酒者，京師富店也。樹百尺之竿，揭金書之簾，羅玉相之器，繪五楹之室，出十石之壺，名其館曰“五美”。飲者爭趨之也。然而酒惡，明日酒惡之名遍都市，又明日門外有張羅者^①。予嘆曰:嘻!王酒以“五美”之名而彰一惡之實，自取窮也。夫京師之市酒者不減萬家，其為酒惡者多矣，必人人嘗之，人人始知之，待人人知之，已三二歲矣。彼無所表著以彰其惡，而飲者亦無所指記以名其惡也。計所獲，視王酒亦百倍焉。朱酒者，酒美亦無所表著，計所獲，視王酒亦百倍焉。或曰:“為酒者將掩名以售其惡乎?”曰:“二者吾不居焉，吾居朱氏。夫名為善之累也，故藏，修者惡之。彼朱酒者無名，何害其為美酒哉!”

【譯文】王家酒店，是京城的一家富店。店外豎著百尺高的旗桿，張掛著金字的簾幌，店內擺設的是玉鑲的器皿，店堂是五根前柱都繪有圖畫的房屋，酒裝在能容納十石之量的大壺中，酒館起了個名字叫“五美”。喝酒的人都爭著到這兒來飲酒。然而他的酒卻不好，第二天酒惡的名聲傳遍了京城，第三天就門可羅雀了。我慨嘆地說：王家酒店以“五美”為名，卻只彰顯了酒惡這一事實，這是他自找倒楣啊!京城賣酒的不少于萬家，酒不好的店也多了，但都是經過人人品嘗以后，人們才開始知道酒不好的，等到人人都知道他的酒不好，已經過了二三年了。他們既沒有可以表彰和顯示的東西，也就不會使酒不好這一缺點更加顯明地暴露出來，而飲酒的人也記不住指不出他的店有什么特點來傳揚他酒惡的壞名。計算一下利潤，比王家酒店多百倍。朱家酒店，酒好，也沒有可以表彰和顯示之處，計算利潤，比王家酒店也多百倍。有人問：“賣酒的是不是應當遮掩他的名聲來出售壞酒?”我說：“這兩種情況我都不學，我學朱家酒店。名只能是善行的累贅，所以要藏名，如果修名的話，就會受到別人的厭惡。那個朱家酒店沒有什么名聲，對他的美酒又有什么妨害呢?”

注釋

【注釋】①張羅:指支起羅捕捉鳥雀,形容人跡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