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句】余參政東藩日①,與年友張督糧臨碧在座,余以朱判封,筆濃字大,臨碧曰:“可惜!可惜!”余擎筆舉手曰:“年兄此一念,天下受其福矣。”判筆一字,所費絲毫朱耳,積日積歲,省費不知幾萬倍。充用朱之心,萬事皆然。天下各衙門積日積歲,省費又不知幾萬倍。且心不侈然自放,足以養德;財不侈然浪費,足以養福。不但天物不宜暴殄②,民膏不宜慢棄而已。夫事有重于費者,過費不為奢;省有不廢事者,過省不為吝。余在撫院日,不檢于紙而戒示吏書片紙皆使有用。比見富貴家子弟用財貨如泥沙,長余之惠既不及人,有用之物皆棄于地,胸中無不忍一念,口中無可惜二字。人或勸之,則曰:“所值幾何?”余嘗號為溝壑之鬼,而彼方侈然自快,以為大手段不小家勢,痛哉!兒曹志之。
【譯文】我在山東任參政的時候,與和我同年登科的朋友張臨碧督糧在一起聊天,我用朱砂寫的“判”字,色濃字大,臨碧說:“可惜!可惜!”我拿著筆舉起手說:“年兄的這一個念頭,使天下人都會得福啊!”“判”這一個字,所費朱砂只有絲毫罷了,但累日積年,省和費相比不知要達到幾萬倍。把節省朱砂的用心擴展開來,萬事都是如此。天下各衙門成年累月積累起來,省和費又不知相差幾萬倍。況且心不侈然自放,還足以養德;財不侈然浪費,又足以養福。不只是天物不宜暴殄,民膏不宜丟棄浪費而已。如果事情還有比費錢更重要的,此時過多花費一些也不為多;如果節省又不影響事情的成功,過分的節省也不為吝嗇。我在撫察院的時候,對用紙并不吝嗇,但告誡手下的文書要使每一張紙都有用途。常見富家子弟用財貨如泥沙,剩余的東西又不送給別人,有用的東西又都棄擲于地,心中沒有一點不忍的念頭,口中從不說可惜這兩個字。有人勸他們,他們就說:“這能值幾個錢?”我曾經把他們稱作溝壑之鬼,而他們卻以奢侈為快樂,認為是大手段而不是小家子氣。真讓人痛心啊!兒孫們應該記住這些。
注釋
【注釋】①參政東藩:呂坤在明神宗萬歷十六年(1588)曾任濟南道參政。 ②暴殄(tiǎn):滅絕,殘害。《尚書·武成》:“今商王受無道,暴殄天物,害虐烝民。”暴殄天物,任意殘害天生萬物。
上一篇:“恭敬謙謹”,此四字有心之善也;“狎侮傲凌”,此四字有心之惡也。人所易知也。至于“怠忽惰慢”,此四字乃無心之失耳,而丹書之戒,怠勝敬者兇,論治忽者,至分存亡。《大學》以傲惰同論,曾子以暴慢連語者,何哉?蓋天下之禍患皆起于四字,一身之罪過皆生于四字。怠則一切茍且,忽則一切昏忘,惰則一切疏懶,慢則一切延遲。以之應事則萬事皆廢,以之接人則眾心皆離。古人臨民如馭朽索,使人如承大祭,況接平交以上者乎?古人處
下一篇:或問:孔子素位而行,非政不謀,而儒者著書立言便談帝王之略,何也?曰:古者十五而入大學,修齊治平,此時便要理會,故陋巷而問為邦,布衣而許南面。由、求之志富強,孔子之志三代,孟子樂“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何曾便到手?但所志不得不然。所謂“如或知爾,則何以哉”,要知“以”個什么。“茍有用我者,執此以往”,要知“此”是什么。“大人之事備矣”,要知“備”個什么。若是平日如醉夢,一不講求,到手如癡呆,胡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