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該在一起

[美國]H·C·尼爾

事情發生在一個星期天的下午，父親躺在長沙發上，聽著收音機。母親在廚房準備晚飯，小兒子和女兒在臥室畫畫，大兒子在屋外干活。

收音機里的音樂突然中斷了，播音員急促地播報：“注意！核彈警報！大海的對岸剛才發射了若干枚導彈，正向此處飛來。注意隱蔽！請不要關收音機，注意收聽有關指示。”

“天哪！”父親倒抽了一口氣。

“去把孩子們找回來。”他的妻子脫口而出，接著沖向門口去叫大兒子。

父親一下子跳起來，向臥室跑去。“快走，”他大聲喊著，“防空洞演習！”

穿過廚房，他把孩子推到后門，讓他們進防空洞。他回到臥室時，大兒子跑了進來。

“兒子，這可是一次熱戰。”父親簡短地說，“是真的要來了。”父子二人對視著，兩人都明白自己的職責是什么。

“爸爸，我們有多少時間？”

“時間不多了，”父親匆匆看了一下表說道，“12，或許14分鐘。”

兒子離開了臥室。父親奔到櫥柜前，拉開門，拿出裝有家庭重要票證的金屬盒子，他隨即又把《圣經》拿了起來。他們所需要的其他一切物品已經在前幾個月儲存到防空洞里了。這時他聽到妻子走了過來，她進入房間時，他轉過身來。

“親愛的，準備好了嗎？”

“好了，”他回答說，“孩子們都進防空洞了嗎？”

“都進去了，”妻子回答說，“我還是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我們必須相信這是真的。”他說。

窗外天空無云，是典型的初秋氣候。父親看了看表，第一次警報已過去4分鐘了，大約還剩下12分鐘。

進入防空洞之后，他閂好門，環顧四周檢查一下家里的人是否都安頓好，于是等待就開始了。

他和妻子知道，鄰居們很快會來哭著乞求要進防空洞，因為還剩有一段時間。

在建防空洞時，他們就爭論過這個問題。妻子說：“我們不能一方面稱自己為基督信徒，而同時在最后的時刻拒絕救朋友一命。我愿意與鄰居們共用這個避難所。”

他有些生氣地反駁說：“作為基督信徒，一個男人的主要責任就是保護自己的家庭。”

她反駁說：“我們應該超越自己，像上帝一樣愛我們的鄰居。”

“不，”他回答道，“我不能相信那一套。”沉思片刻后，他接著說，“我必須拯救的是我的家人，你，這些孩子們，而不是其他人。他們在危險來臨之前，不做準備，只能等死。我看沒必要繼續爭論下去了。”

只剩7分鐘時，傳來第一次擊門聲。“看在上帝的份上，讓我們進去吧。”

他聽出了聲音。來者是沿馬路去城里的第一家鄰居。

“不行！”父親喊道，“這里只能容納下我們。滾開！”

接著又傳來了撞門聲，聲音更大，更急切。

“你要是不讓我們進去，我們就把這扇門砸開！”他琢磨他們是否正在弄一根撞門用的大棒。他相當肯定門能經得住。

時間一秒鐘一秒鐘地流逝。只剩4分鐘了。

妻子凝視著門，輕聲抱怨著。“鎮定些，寶貝。”他平靜地說，孩子們都看著他，他們感到害怕。他盯著表，一言不發。

剩3分鐘了。

就在此時，一個女人在外面哭喊道：“如果你們不讓我進去，請讓我的小女兒進去吧！”

她的請求震撼了他。

就在此刻，他的妻子站起來向門走去。他還未來得及擋住她，她已經打開門閂沖了出去，一個三歲大的小女孩立刻被塞了進來，他趕緊把門重新閂好，然后憤怒地瞪著那個剛剛進來、驚恐萬分的小家伙。他恨她，因為她占了他妻子的位置。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匆匆看了下表，又看了看自己的孩子，然后站起身來。只剩兩分鐘了，他做出了決定。

“兒子，”他對大兒子說，“他們就由你來照顧了。”說完他打開門閂，使勁推開門走了出去。人群向他蜂擁而來。他用身軀擋著門，抓過離他最近的兩個孩子，把他們推進防空洞。“閂上門，”他對大兒子喊道，“至少一周不要開門！”

聽到門閂上的聲音，他轉過身，在人群中找到妻子。他走到妻子身邊，抓起她的手，溫柔地說：“他們會沒事的，兒子會管好他們的。”他寬慰地笑笑，然后說，“我們應該在一起，你和我。”

她什么也沒說，含著淚水對他笑了，她緊緊抓著他的手。

接著第一枚核彈爆炸，把他們燒成了灰，他們卻永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