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驚心
朱鑫玉家的淘氣堡上,女兒遇到過好多她的同學。有時候他們能聚集起五六個,在一起玩得特別開心。朱鑫玉自知那是她家的地盤,用我媽的話說——格外得勢。有一次她搶我女兒手里的一個小玩具,兩人發生爭執。我女兒小時候脾氣暴躁,便一下把她推倒。朱鑫玉哇哇大哭,我妻子便把她抱起來哄。我這人很愛面子,覺得在人家那里玩,還把人家孩子打哭,如果不教訓一下自己的孩子,實在是顯示不出自己的素質。還有就是,我以前見過甜甜媽的表現,知道那種刻意護短的家長會多么讓人討厭。于是,我過去不由分說照女兒屁股上就是一巴掌。這下小家伙不干了,哭得比人家還兇。
小家伙一邊哭一邊向我發出強烈的聲討:“是她先搶我的,你為什么要打我,你是個壞爸爸!哇哇哇!”看著孩子哭我也心疼,我在心里說:“寶貝,我知道這不完全是你的錯,可是爸爸畢竟得向人有所交代,別看爸爸剛才氣勢洶洶,其實打你并不疼,爸爸心里有數。”可是面對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如此復雜的道理她是無法領會的。她不是因為被人打疼了才哭,而是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
朱鑫玉媽媽趕緊跑來哄我女兒:“你看你爸,這是干嗎呀!”
我妻子抱著朱鑫玉跟她說:“你看,叔叔壞不壞?來,打他。”拿著她的小手來打我的肩膀。
朱鑫玉笑了,不一會兒我女兒也停止了哭泣。有時候為了比較圓滿地解決一些問題,必須有一個人出來當壞蛋,通常來說這個人是個男人,或者說,就是當爸爸的。
現在好多人在議論“跟風”,態度大多是鄙夷和不屑,甚至譴責。其實完全不必對這種現象過于在意,因為它其實是人類的一種本能。為什么這么說?這在一個3歲小孩身上能夠得到充分體現。朱鑫玉玩夠了淘氣堡,去玩滑板車,我女兒便也要去玩滑板車;朱鑫玉又去騎自行車,我女兒也要騎自行車。一旦協調不好,難免引發激烈拼搶,或者一場大哭大鬧。每逢遇到這種場面,我跟朱鑫玉的爸爸都會相視一笑,心里備感無奈。正是因為這些小孩子之間的糾紛越來越多,后來我們便盡量少去那里了。
淘氣堡上的無非是柔軟的塑料和溫柔的空氣,給人無比的安全感,你完全可以把孩子往上一放,回頭一直跟別人聊天。開始我也是這樣認為的,直到某一天的晚上。
那天晚上小家伙情緒比較高漲,因為這里一下子聚集了五六個兒童活動中心小二班的小朋友。俗話說“人多勢眾”,淘氣堡上的孩子們就屬這幾個人最歡,叫聲、喧鬧聲蓋過了一切。淘氣堡南端有一座小城堡,小城堡距離南面城墻有一米寬的距離,留出一個小通道,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從那里穿過。那座小城堡大概有80厘米高,孩子們從城墻這一端爬上去,在另一端跳下來,也可以從另一端爬上來,再往城墻這邊跳。小二班那幾位同學的年齡按具體日期來算,數我女兒最小,不過就數她個兒最高。比例的不協調引申到外在表現,就是笨拙。朱鑫玉、陳嘉璐,還有另外幾個小孩輕松地爬上了城堡,可是輪到我女兒,她怎么也爬不上去。她爬不上去,后面的孩子也沒法爬,就都有些著急。
“王靜怡,你真笨!”陳嘉璐說。
那時候的女兒有一點我比較欣賞,就是執著。她爬不上去,但是一直在爬。陳嘉璐轉了一圈回來,又開始埋怨:“哎呀,王靜怡,你怎么還在爬,真是笨死了!”
小朋友等不及,便用手用力把她推上去。但是下次又來到那里,她還是一心一意往上爬,也不管小朋友們說什么。頗具“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的風范。
就連朱鑫玉的爸爸也說:“就屬你個兒高,就你爬不上去,呵呵!”
我在一旁免不了不停地指導,我說:“你把那只腳抬高點。”
果然,小家伙一下爬了上去。越過了一座城堡是一個不小的成就。
這時妻子給我來了一個電話,她此時還在上班。我一邊接電話,一邊滿臉成就地告訴她,女兒是如何執著,爸爸的指導如何得法。剛說了沒幾句,我突然看到一個孩子從城堡上一躍而下,由于用力過猛一時沒有收住,居然一個跟斗從對面城墻上翻了出去。我清楚地看到,是我的女兒。
我當時傻了眼,感覺一下從天堂墜落到地獄。城墻離地1.2米高,外面是清一色的水泥地。我猛地跑過去,看到女兒平躺在地上,頭朝向淘氣堡,沒有一點兒聲音。我當時腦子已經亂了,但是也知道不可輕易去動她。我輕輕托起她的小腦袋,她便一下哭出了聲,哭聲異常洪亮。我抱起女兒蹲在地上,一時不知所措。
“媽,你帶錢了嗎?”我問旁邊的奶奶。
“沒有啊!”奶奶說。
我當時的想法只有一個,就是打車去醫院。可是沒錢怎么辦?我就打電話給妻子,意思是跟她在醫院門口會合。可是電話怎么也撥不出去。后來才知道,其實我一直在通話中,電話一直都沒有掛斷。我查看了一下孩子的身體,想看看有沒有外傷。我先看看她的頭,沒有流血,再往她身上摸了摸,也沒有發現什么異樣。淘氣堡上的孩子們都擠過來看。“王靜怡怎么了?”有人問。
女兒并不安靜,哭了一會兒,居然還抬起小手指著淘氣堡,一個勁兒說:“我要上去,我要上去。”
我想:“先把她抱上去看看還能不能走。”也好知道她到底傷到了哪里。
萬萬沒有想到,我剛把她往里面一放,這家伙卻一溜煙跑了。當時我萬分驚訝,趕緊去追。看她不像受傷的樣子,不過我仍然不放心,大聲沖她吼:“你給我回來!”倒把另外一對家長嚇了一跳。小家伙來到我身邊,我摟著她這里摸摸,那里摸摸。
“疼不疼?”我問。
“不疼。”小家伙回答。讓我覺得好生納悶。
“王靜怡是怎么掉下去的?”朱鑫玉問我。我說是從這里面跳出來的。
“她能跳這么高!”朱鑫玉顯出驚訝又羨慕的樣子。
唉,孩子就是孩子,有些話跟他們解釋不清楚。
不多會兒,妻子來了,也顧不上工作有沒有完成。她在電話里聽到一陣混亂,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她一見到我就問:“女兒呢?”
我得現找。
“那兒呢!”我指給她看。
“沒事啊!”她說。
“你可不知道,剛才沒把我嚇死!”我說。
隨后我告訴她事情的經過,她聽了也嚇得夠嗆。她想把女兒叫過來看看,小家伙很油滑,總不往我們跟前靠。于是我找了一處狹窄的必經之路,守在那里等她。可是我好像看到她朝這邊來了,卻沒有見到人。人哪兒去了?突然我一低頭,見小家伙四肢著地正慢慢往前爬。這把我氣得,這時候還跟我玩這心眼兒。我探出身,伸手去抓她,你這小壞蛋!她往旁邊一骨碌,嘻嘻哈哈地跑了。
晚上回到家里,我把小家伙全部脫光,上上下下仔細檢查一遍。說也奇怪,身上居然連一個紅印都沒有。我百思不得其解。一個人從1米多高的地方一個跟斗平摔在水泥地上,居然一點兒事都沒有!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金鐘罩鐵布衫?別忘了,那可是最炎熱的夏天!沒穿多少衣服。要是換個大人,就算不是骨斷筋折,最起碼一個小時之內爬不起來。人一旦遇到自己一時無法解釋的事情,就會想到神靈。我也是這樣,在心里默默感謝神靈的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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