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面混亂的開端

從此以后，我們家里的秩序比起以前也有了比較明顯的改觀。洗臉的時候，你會找不到肥皂。刷牙的時候，你會找不到牙膏。上完廁所，伸手拿衛生紙的時候，你會發現，它早已經掉入窗臺下面的水桶里，被水一泡，像一個發起的面包。沒有辦法，你只好大呼小叫祈求外面的人給予支援。孩子的媽媽端起涼水杯想倒杯水喝，卻發現里面泡著一個西紅柿，還有一塊抹布。

“王靜怡！”她會近似咆哮，但是回頭看看孩子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也只好嘆口氣，“唉！”因為她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到一個可以發火的理由。

那個叫耿芳的女人，很早以前就跟我們說過：“等小孩子會走了，他就會到處跑，你一旦找不到他，那么他一定是在衛生間里。”此人說話，一向可信度不高，不過關于這一方面，我無法不表示認同。

寶寶出生以前，在媽媽的肚子里，其實就是生活在水里，所以說，他們是從水里來的。所以，在他們出生后的前幾年，依然對水有一種大人無法理解的濃厚的興趣。在他們眼里，水只會帶來一種愜意，而不會有任何麻煩。但是大人不能放縱他們，為了孩子的健康著想，也為了避免頻繁地洗衣服。

我家的衛生間里放著一個水桶，水桶里有一個水瓢。它之所以會存在，因為馬桶的抽水設備早已經停止了工作。小家伙無意中發現了那個水桶，無異于牛頓發現了萬有引力。于是她干脆把自己的樂園搬到了衛生間來，把她的那些小塑料玩具——小雞、小鴨、小狗、小兔，全都扔進桶里。小孩都有強烈的模仿能力，看到大人拿水瓢去沖馬桶，她也學著去做。兩只小手抬起半瓢水，還沒來到馬桶邊，便一下全灑在自己身上。尤其冬天的時候，你看到這種情況往往會火冒三丈，可是她用以回應的是咯咯的笑聲。

我以前大概說過，孩子見到大人生氣，總以笑聲回應。其實真實的情況可能并非如此。她笑是因為她看得出大人其實并不是真正生氣。如果大人真的發了怒，她也會害怕。

記得有一次，我跟妻子吵架。具體什么原因，無關緊要，您放心，反正也沒什么大事。雖然不是大事，可是那次我真的很生氣，大吼一聲，拿起一把折疊椅子扔到了墻上。暖氣罩上放著我跟妻子的一張結婚照，椅子恰好砸在上面。那張照片有半米多高，從上面翻倒下來，砸到了地上。恰好女兒從外面進來，看到這樣的情景她沒有笑，嚇得全身發抖。她的樣子我現在還記得，兩眼直愣愣地盯著地上的照片，全身發抖，小腦袋不停地擺來擺去。一瞬間，我所有的囂張氣焰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懊悔。孩子的外祖母趕緊把孩子抱起來，去了客廳。對呀，那時我岳母也在我家，幫忙看孩子。那您可能要問，當著岳母的面你也敢跟老婆撒野？

沒多會兒，女兒又從外面進來。那時候，照片已經被我從地上撿了起來。但是，小家伙看到剛才那個地方仍然渾身不住地顫抖。我覺得有些愧疚，有些心疼，把孩子抱起來，來到照片跟前。我給她講，照片上的人是爸爸跟媽媽，那時候我們剛剛結婚，還沒有小寶寶……直到再次聽到孩子咯咯的笑聲，我心里的那塊石頭才算是落了地。我怕自己的舉動會在她幼小的心靈里留下抹不去的陰影。